和你废话,早动手砸了。
话说回来:就这品相,既便真是晚清的鼻烟壶也不值八千,除非王爷贝勒用过的。
景泽阳嫌贵很正常,但这摊主张嘴就呛人,不象是干生意的,倒象是找茬的。
“帮人看摊的吧?”林思成瞅了几眼,“挨老板骂了?”
摊主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干吗的?”
林思成也不在意,“看看总行吧?”
摊主没说话,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林思成蹲了下来,左右瞅了一圈,拿起一只青花瓷的鼻烟壶。
并非烧瓷,而是雕瓷:既先雕后烧。这种工艺难度比较高:因为雕刻过的瓷胎薄厚不一,张力与应力强度有强有弱,不是烧裂,就是崩釉,所以成品极少。
再看这一只:通身呈米白色,壶身上雕着缠枝莲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乍一看,挺精致,但唯有一点:太新。
高不过七厘米的壶身,胎质细腻得没有一丝杂质,釉面亮得能照出人影。再凑近点,甚至能看见壶口有极细的并行纹路,象是砂纸打磨过的痕迹。
黄铜卡扣的壶盖,边缘规整,锃亮如新,找不到任何老物件该有的包浆。
最显眼的是壶腹上的缠枝莲,花瓣的线条过于流畅,连叶片上的脉络都刻画得一模一样,完全不象手工雕刻的风格,倒象是现代模具压制后再简单修坯的产物。
整体而言,没一点老物件的气息。
包括底款‘大清嘉庆年制’,刻得跟激光打标一样。
这倒是奇了怪了?
东西倒是不贵,也就几万块。与之前捡的那些漏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这种“东西分明是真的”,“看着却象是假的”的物件,还真就不多见?
林思成往裤兜里一掏,掏出放大镜。往上一照,壶口边缘呈微微的圆弧状,细微的磨损痕迹一览无馀。
很规律,走向基本呈同一个方向,林思成怎么看,都不象长期使用反复摩挲形成,而且初始时的打磨痕迹。
他又看莲纹,纹路虽然流畅,却在每片花瓣的根部都能看到细微的凹点。这是雕瓷工匠用刻刀手工雕刻时,手腕发力不均留下的痕迹。如果是现代机器雕胚修胎,根本模仿不出来这种细微的差异。
再掏出手电贴在壶底,壶身内部隐约浮现出细密的“糯米胎”纹理。
这种胎质是清代官窑特有的胎质,景德镇高龄土经过反复淘洗,烧制后内部会形成类似糯米粥的颗粒感。
现代仿品就算能做出相似的胎质,也没有这种由内而外的温润感,反而透着股生硬的“瓷性”。
再用手指敲击壶身,清脆的响声里带着一丝厚重的馀韵,象是古钟被敲响后的回响。这是老瓷器经过长期老化,胎质变得疏松后特有的声音,新瓷的声音虽然清脆,却很刺耳,没有这种厚重感。
啧,运气不错,确实是件真东西。
林思成收起放大镜,刚要问价,又怔了一下。
景泽阳呲个大牙,幸灾乐祸的笑。对面,之前那摊主耷拉个脑袋站在一边,换成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两人眉眼很象,一看就是爷俩。
再往后看,爷俩的身后是个挺大的门脸,门头上挂着匾:金古斋。
明白了,这摊是和店是一家,不知道景泽阳怎么发现的,趁自个看瓷壶的功夫,把老爹叫了出来。
十有八九,还告了一状。
换了人就好。
林思成拿起瓷瓶:“老板,这壶是不是熏过?”
老板怔了一下,好象在问:你怎么知道?
“前两年收的,拿来的时候就熏过。卖家准备蒙我,被我一眼识破了,最后东西都没拿就跑了。”
“之后洗了洗,才发现是个新物件。不过无所谓,机刻工艺,现代烧的。你想要的话:一百块。”
果然是潘家园?
要是现代烧的机刻工艺品,搁外边最多十块。
林思成爽快地付了钱,在手里颠了颠:“景哥,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挑一件?”
景泽阳摇摇头:“我不抽烟,也不喜欢这类玩意。”
林思成顺手装进了兜里:“不喜欢就算了!”
只当是林思成看对了眼,买了个小玩意。景泽阳觉得不值,但并没有说什么。
一百块,就当玩儿了。
但方进好歹是助理,跟了大半年,多少了解一点:东西要不对,林思成根本不可能看这么久。
不过他忍着没问。
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景泽阳察觉不对:不是逛摊吗,怎么跟赶路似的?
“林表弟,这是去哪?”
“找点饭钱。”
啥玩意?
正一头雾水,林思成踏上了一家门店的台阶。
抬头一瞅,景泽阳的眼睛往外一突:天蕙斋?
他好歹在京城长大,再是孤陋寡闻,也知道天蕙斋是干嘛的:始于道光,两百年的老字号,专卖鼻烟和鼻烟壶。
清代内画壶(鼻烟壶)四大名家:叶仲三、周乐元、马少宣、丁二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