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院的课程铭牌挂在灵玉竹条的公告墙上，晨露未干的玉简上浮动着《爻髓导论》《卦象推演术》等课名。陆拾川用墨松炭笔勾选的全是灰扑扑的初级课——别人嫌枯燥的《爻师入门基础》被他填满批注，连《神元炼气诀》的课间他都在用绷带缠手练习体内炁体运转。
卯时初刻，他总坐在树洞教室最后一排。前排几个世家子弟的护身玉佩撞得叮当响，却没人敢挨着这个浑身缠满白布的狠人。申时的《符箓镌刻》课上，他裹满纱布的右手总把桃木符刻出歪斜纹路，倒是课间用自己的血画符时，意外戳通了堵塞的灵炁回路。
戌时末的膳堂最热闹，他常揣着冷掉的藤花糕溜进猫园。东南角的辅枝上嵌着三间静修室，陆拾川惯用的那间墙角还留着前日练习时撞出的凹痕。隔壁炼丹房炸炉的震动常惊落窗沿积灰。
每逢休沐期，他沿着树脂指示灯爬到树冠层。建木顶端新生的嫩芽能抽出沁人的翠绿，往树枝上随意一躺，望着无垠的星空，这是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享受不到的幸福。有次被沈落语的青鸾灵宠撞见，那神禽叼走他刻了三个月的养神木，害他通宵重刻。
偶有闲暇时，陆拾川也会应澹台兄妹之邀赏花。木林里，落英随风拂过少年人素色衣袂。
甲院弟子们踏青赏枫的时节，他蹲在藏书洞阅读《血道基础》。偶尔经过中庭茶庭时，能听见旁人议论“那个总蹭低阶课的怪胎“，他不过把纱布里又缠紧了几分，靴底碾碎的枯叶恰好拼成避煞的离卦。
经历月余的修炼精进，林长老判定陆拾川已至净化体内浊炁的紧要关头。他将三枚万玄藤引魂钉交予弟子“此物虽能镇压炁脉躁动、提升净体成算，却要人承受刮骨锥心之痛。陆拾川身兼血道与神念道道体，若不用此钉镇守灵台，恐致爻髓失控堕入魔障。”
陆拾川咬牙应下这番苦楚，随林长老遁入木府圣地最底层的腐沼秘境。净体启阵前，他先吞服墨源长老秘制的固神培体丹，辅以九转大火丸激荡经脉，既能促进爻髓净化之效，也为万一失败留一续命机缘。等待诸般布置周全，林长老结印施术，将陆拾川封入玄木赤玉洞府。
林长老袖中玉筒泛起微光，在玄木封印上又添三道镇魔符箓。他凝望蓝雾翻涌的夜鳞沼泽，丹府内本命灵藤缠绕交盘：“此番爻髓净体堪比炼魂，不知那孩子......”
“老木头子何时这般婆婆妈妈？“墨渊长老屈指弹落炁炼真火，火灵舟霎时破开沼泽瘴气，“万玄藤引魂钉锁七魄，五转大火丸煅三尸，辅以老夫用五十年火蛙炼的固神丹——”玄色道袍卷起焚风，人已踏在舟头，“若这都扛不住，那就等着寿元耗尽而亡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净体，只剩数月寿命。净体，修为尽失......”
玄木赤玉洞府内，陆拾川盘坐于真火灵阵之上。他感知到外界封印完成的炁机震荡，于是将三枚万玄藤引魂钉与两枚丹药在身前一字排开。随着最后一丝天光被玄木隔绝，陆拾川掐诀引炁，眉心灵台处骤然亮起黑白交织的魂火。
记忆随真炁流转翻涌——七岁生日那天，父亲抱着弟弟，母亲牵着自己的手，那是自己第一次去游乐园......护体罡气突然震颤，陆拾川猛地咬破舌尖：“爸妈，老弟，等着我！”
固神丹入口化作寒髓，经脉间躁动的血道真炁顿时凝固。三枚魂钉携着破空之声依次钉入膻中、神门、涌泉三处大穴，玄木藤蔓此时如铁链铮然作响。大火丸入腹刹那，皮肉下仿佛有岩浆奔涌，脊柱二十六节道骨同时发出鸣响。
待陆拾川周天运转至三重时，经脉如遭雷击。他喉间爆出嘶鸣，脊柱连接后颈处炸开血雾——膻中钉锁住的浊炁竟化作万千毒蟒，顺着奇经八脉啃噬着陆拾川的筋肉。皮肉如蜡油般缓慢滴落玉台，苍白的外骨骼从身体上直接脱落，露出黑金色的骨骼上流转着木藤青芒。
渐渐地，陆拾川的内脏开始剧烈震动，绞痛从腹腔深处漫开，仿佛有无数钝刀在脏器表面剐蹭。
他咬紧后槽牙，看着白色脓液般的污炁从毛孔中渗出，在半空凝成扭曲的雾团。赤玉阵的灼流突然灌入体内——那是真阳火爻在血脉里炸开，每根骨头都发出焦裂的脆响。他弓起身子，冷汗浸透里衣，灼痛沿着经脉游走时，喉间甚至尝到了铁锈味。
全身的疼痛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可陆拾川不想放弃。尽管时间在痛苦的影响下让人感觉过得格外漫长，好像自己要永远地承受这种折磨。
可陆拾川没有放弃，尽管血肉被火焰灼烧得让人感觉死亡似乎变成了解脱。可陆拾川还在坚持。尽管灵魂在三钉的封印中让人连爻髓的方位都难以感知。可陆拾川一直在忍耐。
“撑住......“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强迫自己回想林长老的话。万藤玄阵的青藤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