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梁珩之,你觉得罪行最大的人是谁?”
梁昱脸色一沉,他松了手,不再看郑月蛮,语气里满是警告,“下面的话,你给我吞回去,不许再乱说。”
郑月蛮显然不是听劝的性格。
“我真的很好奇,你所谓的忠君爱国,终究是更忠君,还是更爱国?”“圣上唯有二子,他所行之事,也是为了朝局考虑,一国局势,又岂是非黑即白这么简单!”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当今天下必须要姓赵,既然他姓赵的做不好那把龙椅,不如让给能者居之!”
“郑月蛮!“梁昱扬了声线,又压回情绪,他低声说了一句,“你这是谋逆!”
郑月蛮不以为然,她冷笑一声,“若是选贤举能,朝纲易主就是谋逆,那天下百姓……”她一字一句,落在梁昱的心头,“需要这场谋逆!”“这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某一姓氏的天下,赵氏弄权已久,天下大势,早该时移势易了!”
这是第一次郑月蛮如此明确的表达出自己对朝廷不满,梁昱下意识想去训斥她的大胆之言,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面的姑娘突然掀开马车车帘,指着外面对着梁昱道:“梁珩之,你睁开眼看看外面,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梁昱闻言抬眼看出去。
马车已经踏进并州边界,并州水患已退,但四处都是断壁残垣,房屋倒塌,田地寸草不生。
无数流民带着一家老小冲着经过的路人乞讨求一口吃食。有人见这边有马车的主人掀开车帘,忙跑过来追着马车跑,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
他衣衫褴褛,身上全是干涸的泥泞,脚上没有鞋,皮肤被地上的的水泡到发白,伤口到处都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郑月蛮道:“求求你了,贵人,赏我一口吃食吧?,我妹妹和母亲已经四日没吃过东了。”
郑月蛮和梁昱同时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佝偻着身子的女人正以保护的姿势将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他们眼中无光,面黄肌瘦,像是饿了许久。“停车!“郑月蛮喊了一声,马车果然停下。她冷着眼告诉那个男孩:“没有吃的,滚远一点!”小男孩眼中的期盼落空,一瞬间红了眼眶走回去,梁昱不明白。“你这是……”
郑月蛮指了指周围,“难民太多,一旦给了一人吃食,其他人都会疯涌上来,这小孩未必能抢得过他们,我们也会有危险。”说完她叫了一声喜珠,“我们休息一下,你拿上我们有的干粮过去分给他们,老人妇孺多分一些。”
喜珠领命就去了,梁昱也不禁感慨眼前少女的周到。马车里,郑月蛮又问了一句:“你看到了什么?”梁昱沉默良久,回答:“难民,人间疾苦。”“还有从契胡拿回来的赈灾银,应该还是没有用在灾民身上。”郑月蛮点头:“梁珩之,你也看到了,赵氏管辖的天下,烂透了。”梁昱握紧拳头,“可我不能叛国,郑月蛮,我做不到。”听了这话,郑月蛮其实觉得有些心疼梁昱。世人对梁昱多有评价。
有说他杀父上位,心狠手辣的,也有说他不近人情,是皇上的一条狗。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无奈。
他从小被灌输的意识就是忠君爱国,世人只看见他的手段,但没看见,他才是朝廷最坚硬的防线。
若是没有他,朝中贪官四起,多方势力倾轧,早就国不国,家不家了。他并非没有看见朝廷的沉疴,可他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他除了在他仅有的势力里,保护着这个国家,他别无他法。若是连他都叛国了,朝中多方势力没有了压制,那么战乱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他并非不懂,而是也困在沉疴里,久久挣扎,不得其法。郑月蛮看着他,轻轻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你别总皱眉,我不喜欢看。”
“梁珩之,你别烦忧,你就做自己该做的事,谋逆也好,其他也罢,你就看着我做,你知道的,我是个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