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天色未暗,闷热未散,司空府朱漆兽环大门前已毂击肩摩。
青石板道上,络绎不绝的马车轧出深痕,拉车的弩马喷着白沫,仆从高举松明火把引路,火光跃动间映出人影如龙。
门吏肃立两侧,每有宾客登阶,皆高唱名讳。
“司徒赵温到!”
“太常杨彪到!”
“少府孔融到!”
“宗正刘艾到!”
“凉州牧金尚到!”
“虎贲中郎将丁冲到!”
声浪裹着蝉鸣没入暮色。
阶下铜盆盛满冰块,白汽稍解暑气,却压不住武官文士博带飘风之喧腾。
曹操今日大宴群臣,规模顶级,赶得上:或者说就是朝廷宴会级别,除了天子刘协不宜出席,以及田园刘某根本没接到邀请...
全许都有权有势的人物皆都应邀而至,
穿过三重门阙,前堂回廊悬满绢纱宫灯,灯影摇红,如星河倾泻。
宾客于此解剑漱手,侍者捧鎏金盆,跪献盥洗,檀香混着艾草气息弥漫梁栋。
席次依《仪礼》东尊西卑排布,稍有错步便有礼官低咳示警。
堂角龟鹤铜漏滴答,水声衬得尚书令荀或的耳语愈发清淅。
“许都新垣固若金汤,今当示朝廷威仪—”
话音未落,忽闻编钟三响,疱人托炙盘,疾行而过,鹿脂焦香修忽间,刺破肃穆。
曹操宴会的目的是,庆祝历时三年的许都大兴土木,终于完工!内城富丽华贵,外城功能齐全,这座大汉新都终于能承担得起国都的职责。
其更深层次的意义是,朝廷新定!
曹操终于摒除那些不安分的长安东归旧臣,现在的许都和朝廷,真正是他曹操势力所掌控。
当然。
将来河北袁绍这股狂风暴雨袭来,许都还是得风雨飘摇:::
不过当下仍然值得好好庆祝。
堂内壑然开朗,十二座青铜连枝灯,擎百炬牛脂巨烛,将丈高云气藻井,镀成流金。
曹操踞黑檀案台,紫貂坐垫衬着玄锦罗袍,腰间玉带璀灿,身后漆屏如墨山耸峙。
东西两列榆木案延展如翼。
东首司徒赵温,羊脂油灯,映得他案头的珍美食,山湖海味生动起来。
西向太常杨彪少府孔融,相谈而抚案大笑,熏炉寥寥,火星溅入酒杯。
侍者鱼贯于彤地织金毯,耳杯盛酒,传递如川。
忽有歌姬展绢袖唱《鹿鸣》,笙箫幽咽间,编馨清越裂空,却见厅心一座精铜许都城池模型赫然矗立。
垛箭楼泛着冷光,护城河以银箔拟覆,新夯土墙痕犹未干,恰是今夜庆贺之由。
角楼处忽爆喝彩,原是府中虎士以箭,贯铜壶双耳,震得檐角金铎冷冷长鸣,清风越过长条窗带来一阵凉爽。
曹操举樽朗笑。
“诸公!此城乃天子新都,亦吾等安身立命之基也!”
满座轰然应诺。
酒水泼洒如雨。
“诸公尽欢!”
曹操提着酒杯,身后跟着提酒的侍者,准备走动交际。
或添加场间钟等人的投壶游戏,或出声叫好舞剑曹洪的武艺,或暗中摸一把霓裳舞姬翘臀
总之怎么高兴怎么来。
这场宴会没有其他特别目的。
唯极尽欢庆。
“哎呀!竟然不中?”
凉州牧金尚的蓬松大胡子淋着洒洒酒水,正与钟酣畅比试投壶。
不料手一抖箭歪斜,把织金红毯戳了个洞,惹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中!”
钟苍劲有力的手指不仅能写出好书法,也是投壶的一把好手,距五步投箭入壶,箭震荡而起,其再接住再投。
引得围观众人连声道彩。
金尚闷哼一声,连投壶都被这钟压制,当真是气死我也!
鸿起呢?
怎么不见鸿起?
金尚淘汰,退入人群,两个台球一样的眼晴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四处张望。
我闻鸿起神射无双,若是在场,定没有钟好果子吃!
难道曹司空根本没有邀请鸿起?
“还有谁?!”
钟又投中十步远的绿釉陶壶,箭矢震荡而起,而后接住,再连续投掷,令围观者目定口呆。
什么叫许都第一投壶手?!
钟战术后仰,洋洋得意。
《礼记投壶》曰,投壶者,主人与客燕饮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