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跟着魏氏上蹿下跳。
裴玄在心中冷冷一笑。
瞟一限上首陛下晦暗不明的神情,徐绩出列,“北羯人出使大锦,今日才入建康城,什么条件都没开口谈过,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软了骨头?难不成羯人要我大锦称臣纳贡,我们也要低头不成?”
徐绩转向裴玄拱手,“陛下,臣以为,我朝与北羯有血海深仇,纵使如今北羯主动出使和谈,也不可能是真心之举,和谈必不可取!”“尚书令说得很是,北羯占据了多少我国疆土,杀害了多少汉家百姓?此深仇大恨,又岂是派一个六皇子过来轻飘飘说几句话就能抹去的?依臣之见,擅言和谈者,皆是国贼!”
自魏后被废,颇有不少耳聪目明的世家嗅到了魏氏式微的气息,他们本就是碍于此前魏桓强势,勉强跟随而已,如今察觉大厦有倾颓之势,一朝反水也是自然而然。徐绩一言既出,有不少朝臣站队,与魏氏一派竞成势均力敌之状。这一下可捅了魏氏众臣的心窝子,太极殿中文武百官分为两派,彼此泾渭分明,这边说什么“羯人势强、韬光养晦”,那头说什么“光复失地、重振山河”,彼此间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将穹顶掀翻。裴玄默默掏了掏耳朵。
上朝听一群男人吵架,哪有儿回去抱着自家皇后睡觉舒服?瞥一眼外头愈盛的日头,裴玄伸手敲了敲桌案。
咄、咄、咄。
轻微的动静,却骤然压制住了满殿嘈杂。
“诸位爱卿的意思,朕都听明白了,只是北羯那边的意思,朕与诸位都还不明了。“裴玄淡淡道:“朕已于今晚在宫中设宴,接待北羯来使,一切事体,都等与北羯使臣谈过再议罢。”
裴玄的说辞无可指摘,主战和主和两派也只得双双偃旗息鼓,待到辰时再度入宫赴宴。
宴会设于崇训宫内,甫一入夜,满室宫灯将大殿照耀如昼,宫乐声大气恢弘,清秀的宦官满面肃穆,客气而不失威仪地将北羯众使臣引到崇训宫外,“请诸位使臣在此稍后。”
陆石略一点头,目光却迫不及待地望向大殿内部。与此同时,北羯使臣正候于崇训宫外等候陛下召见的消息也已传入殿中众人的耳朵里。
裴玄无意于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折腾人,当即便准了来使入内觐见,只是末了仍忍不住悄悄瞥向苏蕴宜,“紧张么?”“我为何要紧张?“苏蕴宜感到莫名其妙,拍开自己膝盖上那只作祟的手,暗暗挺直了脊背。
紧张自然是不紧张的,正如初次与陆石分别时她说的那样,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彼此恩怨也已两清,如今再见,也不过是有几分同友人久别重逢的惆怅与喜悦而已。
苏蕴宜定了定神,也向殿外望去,两道视线在半空中汇合一一瞬间的怔忪过后,苏蕴宜露出柔和的笑,而陆石的脸色却骤然下沉。锦国的皇帝姓裴这他是知道的,皇帝新立的皇后姓苏是吴郡人士他也知道,可这般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他还是在痴心妄想,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凑攻从邺城到建康,数十个昼夜,他每时每刻都在期盼着,期盼他所见到的那位苏皇后只是个陌生人。
哪怕到了此时,望着那被明晃晃的灯火模糊了熟悉面孔,他还存有一丝侥幸一一说不定那是她的同族姊妹,所以才生得像呢?可这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他步入殿内而坍塌了。那高坐于帝王身侧的女子身着宫装,周身华光耀熠,明丽不可方物。可那眉、那眼,那唇角浮起的笑意,无一不与他的五娘相同。陆石只觉自己的三魂七魄也随着她这一笑而寸寸碎裂,偏他还要勉强操纵这具躯壳,向上首之人躬身行礼,“北羯石观棠,拜见锦国陛下,拜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