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哭了。急得公社的干部以为出了什么事,武装部长黄部长一个劲地问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如果是,他就一定要恨恨地批评简永共。陈永兰只是摇头,哭泣得说不出话来。她抱着小简素凤就往医院赶。
原来小简素凤被奶奶带得骨瘦如柴,全身脏兮兮的,尿味熏天。下身被尿液长年咬得皮肤都烂了,特别是胯下,因尿毒引发,长了个很大的毒疖子,稍不小心碰到了,小简素凤便痛得哭起来。陈永兰看自己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心痛得痛心疾首,后悔自己悔不该把孩子放给老人带,所以只会哭泣。
等到了医院,医生的摇头更让她难过了。一九七八年的公社医院,才刚刚重新成立,医院的医务人员,基本上都是从赤脚医生上来的,没有几个厉害的。一看这么大的毒疖子长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都不敢轻易动手。陈永兰只好去叫简永共帮忙找医生。可是简永共的会议还没开完,他再三强调说这个会议很重要,不愿意擅自离开岗位。
陈永兰生气地说:“在你心中,你们共产党的会议哪个都很重要,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会议重要?你是要开会还是要人?”
简永共反驳说:“我这个会议,关系到我们村千家万户的人命和前途,比自家的一条小命重要。再说了,当初小孩子还不满月,你不是要置小孩子于死地,对她死活都不管吗?现在这点病,又不会让小孩子一下子没命,你就不能等上半天吗?又何必假惺惺地要马上去治呢?”他是个事业至上的人,为了工作,在关键时候,他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放弃,这当然也包括他的女儿。这时候,他认为这女儿又没什么大碍,所以他说出了这些伤人的话。
陈永兰被这个呆子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自己背着小简素凤求医去了。她一路哭一路走,不知道该到哪去救孩子。猛烈想起小的时候父亲说过,在渔家湾有个医疖子的民间于神医,她便决定去那求医。她也不知道这渔家湾在哪,只知道在娘家那一边,她只好顺着娘家的方向一路走一路问,饿了,找人讨口饭;渴了,找口井喝口水。乖顺的小简素凤,似乎知道母亲要去医她似地,竟然在路上一句也没哭了。
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到了天黑边,陈永兰终于赶到了渔家湾。渔家湾这位有名的于神医,是一家世代相传的老草药医生。老神医己经八十多岁了,本来已经有了儿子做接班人,一般不亲自看诊了。看见小简素凤的病情严重,便亲自为小简素凤诊治。老神医说,这孩子的疖子要等小孩子睡觉后,再动手开刀把里面的脓头引出来,再帮她敷几次草药就可以痊愈了。他说再迟几天来,就只有去大医院动手术了,在这个位置长这么大一个疖子,弄不好就可能引起瘸子脚,他批评陈永兰带孩子太大意了。陈永兰有苦说不得,只怨自己和女儿命苦,家丑又不能向外人明说,只好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老神医知道这个妇女一定有难言之隐,也不多问了,便安顿陈永兰母女吃饭,饭后又安排母女先歇息,到了半夜老人再叫她。陈永兰虽然饿得饥肠辘辘,但她不想过多地麻烦于医生,不愿意在他家吃饭,只好客气地说“吃过了”。但小简素凤饿得直哭,她只好接过了一碗饭喂孩子。在喂孩子时,因为太饿了,陈永兰的口水总是条件反射地流出来,但她总是强制地吞下去。
简素凤两下子就吃完了一碗饭。吃完以后,她还看着于医生家的饭桌,陈永兰知道孩子没吃饱,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去盛饭了。她把碗筷收拾好,小简素凤看妈妈没盛饭,哭闹了起来。于医生看了看小孩子,对陈永兰说:“你家的孩子还要吃呢。你女儿都那么饿,看来你也没吃饭。来,再装一碗给孩子吃。等喂完孩子,你也吃,出门在外,别客气。现在是解放时代了,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陈永兰感激极了,小时候,老人们总是高兴地对她说:“现在是解放时代了,再也没有坏人了……”到今天,她才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陈永兰睡觉时,猛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想向老神医说明实情,又恐老人怀疑是自己是骗子,误了小孩子的病情;要是不说,这良心上又过意不去。独在异地为女儿求医,身上却没有一文钱,要是老人识破,要她先交救命钱,女儿的病情又恐误了。这悲惨的一幕,使她对女儿产生了强烈的怜爱。女儿太命苦了,出生在自己这种苦难人家来造孽,要是她出生在好人家,哪会有这种灾难啊!想起这一辈子的苦日子,她不免又想大哭一场,想到这是在别人家,只好强忍心中的悲愤。她一次又一次去轻吻小简素凤,把小简素凤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怕自己一松手,小简素凤就飞走了……这次事件使她更怨自己命太苦了,嫁了个书呆子,害了儿女一辈子。想起自己广州的姑姑曾经帮自己介绍的对象现在当空军,她就怨父母,怨命运。假如当初选择广州的男朋友,那今天哪有这种苦难啊!因为心事重重,所以陈永兰一晚上忐忑不安,并没有睡着。
陈永兰东思西想半宿没睡,到了半夜,听见于老神医来到她的房间敲门,叫她起床帮小孩子医疖子了。
陈永兰急忙起身,打开门,看见老先生和他儿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