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真正在意的,是那个祝七的态度。
明明是个高大的男人呢,这会,被个女人指着鼻子骂了,居然只懂得畏缩在一旁,头垂得叫人误以为快要戳进胸膛里。也不分辩,更不挣扎,只是偶尔会因为女人恶毒的字词而神经质般地缩一下肩膀。
怎么看都是个窝囊废。
盛年总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
“我不管你们什么理由,今天要是不把欠下的房租交足了,立马滚蛋!我这儿不是福利院,救济贫苦这种事轮不到我这家有老小的人操办!”女人一嗓子吼得中气十足。
祝七还是没有反应,倒是缩在一旁的老夫妻哆嗦着抬了头瞥向四周。满是沟壑的脸,分明属于辛苦操劳多年的软弱主。两人那小心翼翼瞥向四周的视线里,有羞愧,有求助,更有被逼无奈的绝望。
却没有一个人为之所动。
“祝七。”
理智做出判断前,盛年冷笑着开了口。
乍闻有人呼喊自己的名,祝七愣,愣了半晌才晓得抬头,苍白的脸上有疑惑滋生。周遭也突兀静下来,大伙各自怀了心思悄悄打量眼前这个似是横空而出的男人,古怪蔓延。
也是。衣着光鲜的人儿,怎么看都不该是出现在这种贫民窟的主,更不像是畏缩男人能高攀得上的主。这会眼看那金主开了口,众人就有了抱肩看戏的心。
盛年不是傻子,那些个意义不明的视线也能分得清。他懒得理会。
需要他理会的,只有那个一文不值的祝七。
“只要你肯卖。”
言下之意,溢于言表。只要你祝七肯卖身,我盛年就能替你解了围。
盛年的话无异于一枚氢弹炸在人群中。世上的事,还有一点很奇妙,就是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真正受惊到极限时,是发不出声音的。也就是说,当盛年抛出了那不亚于一颗氢弹样的话后,人群里静得快要听到心跳声。
祝七那本是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点流光,一闪,又倏忽灭了。
“我要是卖,你会怎样?”
嘶嘶哑哑的嗓音,效力已经不仅是氢弹,成了核弹。这下,看戏的众人只恨不得连心跳都省了,好看看这一出戏到底要如何继续。
“你们欠下的房租,我补齐。剩下半年的房租,我垫交。”盛年死死盯着那人,唇角却无意识地噙着一抹冷淡笑。“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以你的姿色与身价,也只能值这些。”
一个人,值七千二百块。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祝七默默扫视众人一番后视线收回,脸色不变,隔着万千人海回望来的视线也是空空荡荡。有那么一会,盛年却觉得他在笑。可真要细细来看,又只能瞧见他白到有些过份的脸色。
祝七说,你们保重。
那是他对两个老人的最后一句话,这辈子的最后一句。
然后,祝七就跟着盛年走了。七千二百块现金,祝七把自己卖了。
等到车子稳稳开上高架,车厢里已经开始有劣质肥皂的香味蔓延时,盛年还是不敢确信,自己居然就把那个本不该有任何瓜葛的男人买了下来。等待通行的片刻,下意识瞥一眼副驾上抿紧了唇僵硬坐定的男人,盛年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你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简直就是废话。
“那先生买下我,是为了有趣?”祝七扭头看回来,微眯的眸子里有种类似狡黠的东西呼啸而过。
一瞬间,盛年觉得某个地方开始充血。该死的,就是这种狡黠,就是这种口气,就是,这个表情!曾经,有个顶着相同的脸的女人,最最擅长的便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甚至,是床上,用这种狡黠来刺探他盛年的底限,做人的底限,做男人的底限。
而现在,那该死的狡黠出现在一个漠不相关的男人脸上。
哦,那该死的狡黠!
绿灯早已亮了起来,后面开始有不耐烦的喇叭声叠串督促。盛年恶意地瞥向祝七平坦的胸部,熟练拉起手刹的同时薄唇吐出一串字符。
“从今天开始,你做僮僮的奶爸。”
大眼瞪小眼。
气氛有些诡异。
偌大的餐厅,装饰满布,却还是显得空空荡荡。长长的餐桌,美食摆满,因为只有两人对坐,于是美食也变得索然无味。
盛僮一直不言不语的,只是在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看宁非远夹菜,看宁非远喝汤,看宁非远很是费力地吞咽顺便擦掉额上的冷汗。
最后,宁非远高举了白旗投降,夸张一叹后顺势垮了脸。
“你爹是我祖宗,你是我祖宗的祖宗,我认输,行不行?”
“宁叔叔,你这样说,会让人误会,以为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盛僮一字一句道。
“什么都不做已经让人抓狂了,再做什么不得了的事还了得?”
宁非远小声嘀咕。当然是不敢高声的,因为,只有傻子才会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