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群臣惊愕离席,都欲去扶那突然倒地的大吴天子。
而不及距孙权最近的中年儒將碰到孙权,孙权便已自顾自坐起,又扶了扶歪斜的冠冕,额头一缕散乱的灰发自冠冕跑了出来,让这位天子显得有些狼狈。
“陛下万请保重龙体!”车骑將军朱然率先跪地。
见此情状,是仪、胡综、徐盛、丁奉、留赞…室中除陆逊以外所有臣子全部双膝跪地。
“陛下万请保重龙体!”
“陛下!陛下请保重圣体啊!”孙权的禁军统领,领军將军胡综带著哭腔,老泪纵横,“万请陛下勿要沉湎於一时之败!”
“陛下万万保重!”曾与韩当、黄盖等人十三骑护孙策南渡的老资格宋谦此刻亦是跪地。
“昔者越王勾践臥薪尝胆,败於会稽,受辱於吴宫,终以三千越甲覆灭强吴,称霸江淮!今我大吴比及越国,强大不知几许,一时之挫,何足道哉!”
孙权听朱然、胡综言语时,脸上並无情绪,此刻听老將宋谦之言,眼皮终於是动了动。
紧接著却是突然转身,奋力去抽掛在屏风上的宝剑,转身大步作势便要砍了宋谦:“覆灭强吴,我让你覆灭强吴!”
离孙权最近的陆逊似是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一幕,此刻已急趋至孙权身侧,紧紧握住孙权手中剑柄不让孙权发作。
那老將宋谦白鬍子直颤,脑子发懵,紧接著当即叩首:“陛下庶臣駑钝,臣绝非此意!”
陆逊仍紧握孙权之手,已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般劝道:
“陛下適才不是还对臣等言说,否极泰来,多难兴邦?!
“赤壁之战,曹操大军二十万压境,我大吴挺过来了!猇亭之战刘备倾国而来,我大吴挺过来了!
“陛下!
“江陵还在,荆交还在,江东基业还在!
“我大吴带甲十万,舟船万乘,岂无翻身之日?!”
孙权听到此处,手上蛮劲终於鬆了下来,陆逊將他手上宝剑夺下,递给孙权身侧的解烦督陈脩,陈脩立时拿剑走远。
“陛下…”跪地的朱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得裂开的白纸。
“臣以为,武陵骤反,荆南动盪,其根源未必全在五溪蛮夷凶顽!
“而可能是此篇奸文被蜀人广散武陵诸县,蛊惑人心,酿成此祸!蜀人奸诈,攻心之策更是险恶,陛下务必防范荆州之人!”
孙权接过那篇討孙檄文,並没有一行行扫过,而是甫一展开便被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过去。
『孙坚轻狡,始为祸阶。』
『策权继逆,凶悖日甚。』
『挟制江表,虐用其民。』
『白衣渡江,行同鼠窃!』
『其於荆楚士民,何尝有仁?』
『征敛无度,驱之如犬马。』
『猜忌刻薄,视之若寇讎。』
『无信无义之徒,焉能久据荆楚而不为民人所恨?』
正如陈琳的討曹檄文一般,谎言並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檄文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切之事,无有一字虚言,看在孙权眼里,却像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带著滔天怒意移目上观。
便是『步騭丧师於西城,潘濬问斩於巫县,周魴、孙奐弃兵而走,潘璋、马忠授首伏诛。』
又是什么『岂不闻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孙氏负汉背盟之恶,今日始偿!』
“刘禪!”孙权捏著檄文的手剧烈颤著,眼神凶得似要將这纸连同刘禪一起撕碎。
“妖言惑眾!!”
“妖言惑眾!!”
大概是接连覆军杀將的缘故,孙权这番表现,著实比不得曹操拿到陈琳檄文后哈哈大笑,说什么治好了自己头风的顶级表演。
“你们…全都出去吧,且让朕静上一静,明日再议。”
刚刚大骂完妖言惑眾几字,孙权脸上怒意又忽然尽失,平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陆逊、朱然、是仪、徐盛等人面面相覷,交换眼神,最后不得已全部推门离去。
就在陆逊也即將离去之时,孙权却是突然抬手將陆逊叫住:
“伯言,你再等等。”
陆逊闻此一嘆,把门掩上后转过身来,正对孙权。
待眾文武脚步声全部消失,孙权才终於出声:
“伯言,你说,可还有办法能安抚荆州人心?可还有办法堵住这悠悠眾口?”
陆逊沉吟少顷,最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口吻开口:“陛下,恕臣直言,时至今日,第一要务恐怕已非安抚荆州人心了。”
他顿了顿,迎著孙权愈发不解愈发烦躁的目光,继续道:
“巫县、秭归、西陵尽失,武陵亦反,消息一旦彻底传开,刘禪檄文一旦彻底传开,荆州之恐慌、异心势如野火蔓延。
“为今之计,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进行军事震慑镇压,以绝对武力让那些心怀叵测、观望犹疑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具体如何?”孙权追问。
陆逊语速沉稳,条理分明:
“其一,江陵。
“江陵乃荆州根本,绝不容有失!
“必须立刻进一步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