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骂你!踢假球!废物!”
季八尺勃然大怒,一拳便捣在对方面门。
那士卒吃痛,也发了狠,两人当即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激起更多尘土。
周围兵卒有的惊呼,有的起鬨,场面一时大乱。
关兴急忙吹响哨子,飞奔过来试图分开二人。
奈何季八尺膂力惊人,盛怒之下更是难以拉拽。
混乱中,不知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竟將一柄操练用的金瓜锤递到了季八尺手边。
季八尺想也未想,顺手接过,將金瓜锤高高举起,作势便要朝那士卒头顶砸落!
这一下,周围看热闹的將士才真正慌了神,七八名军汉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抓臂的抓臂,死死將季八尺拦住。
季八尺兀自挣扎怒骂,状若疯虎。
他本就身形魁伟,勇力冠绝所有龙驤郎卫,更是战功赫赫,在成为龙驤郎前便已斩得敌首十余级,成为龙驤郎后同样屡立战功,所以得天子青眼相对,日夜护卫在侧。
除了在天子与寥寥数位重將面前尚存敬畏,便是顶头上司赵广,他也敢顶撞几分。
只因他知道,自己如今得到的这一切,都是靠什么得来,又都是由谁赐下。
而军中已经有种说法。
等到將来大汉国土越来越大,关兴、赵广这些人,都会被外放成为方面之將。
而像季八尺这样的莽汉,大字不识几个,没有足够的见识与大略独当一面,却真真是宿卫天子、宫禁的不二人选。
將来,说不得这人会取代赵广成为天子的宿卫统领,毕竟宿卫不需要什么大局观,只要足够忠诚、足够勇武便够了。
这廝似也知道。
若非天子有令,军中但有霸凌欺辱之事必军法处置,以这廝性情,必是军中一霸,就像所有封建军队中那些勇猛却没受过教育的军官。
对於自恃勇武又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来说,霸凌弱小,本就是权力最直观的体现,只是在天子管教之下,他的戾气被约束住了。
关兴奋力挤入人群,挡在二人之间,高举右手,亮出一块临时用木片涂黄的令牌,厉声喝道:“住手!季舒!立刻放下兵器!”
季八尺喘著粗气,死死盯著那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士卒,手中金瓜锤仍不肯放下。
“他辱我娘!”季八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此等腌臢货,难道不该打杀么?!”
关兴闻言,目光扫向那名他有些印象的军候。
天地君亲师,唯君亲师不可欺,你辱天辱地或许没人鸟你,但你敢辱君、辱亲、辱师,別人打你杀你,你纯纯活该。
曹魏那边,夏侯惇年十四,从师学,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庞德当年败军后本可以不死,关羽更没必要杀他,於是劝降,『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將,不早降汉又当何为?』
庞德却骂关羽:
『竖子,何谓降也!』
『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
『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
『我寧为国家鬼,不为贼將!』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倘若庞德只骂关羽,关羽定能活他,偏偏他骂刘备,那他就不得不死了。
不然天下人怎么看关羽?
关兴沉著脸,对赶来的军吏挥挥手:“將此人带下去。”
处理完挑衅者,关兴才转向季八尺,语气稍缓,但仍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球场爭执,岂能动用兵器?念你事出有因,不作处理,若再恃勇闹事,定严惩不贷!”
季八尺胸膛剧烈起伏,终是恨恨將金瓜锤往地上一扔。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道路,一名衣锦绣,掛玉环,面庞圆润、微挺肚腩的青年將军,在一队锐士护卫下缓步走来。
其人行走时,腿脚略显僵硬,露出一小截蹭光发亮、上刻铭文的铁铸义肢,迈步时,旁人都能听到钢铁摩擦之声。
“阿威?”关兴、赵广这两名天子近臣看清来人,面露诧异,“你怎的到夷陵来了?”
来者正是虎骑护军麋威,一张圆脸因长途跋涉有些疲惫,见到关兴赵广后露出笑容:
“安国,辟疆,別来无恙。
“丞相知夷陵、江陵地势渐开,需精骑游弋探查,便命我率一部前来助阵!”
他说著,当著三军將士的面,在眾目睽睽之下故意跺了跺铁足,发出“鏗”的轻响。
“在长安呆了半年,马司工(马钧)与蒲司金(蒲元)没少为陛下赐我的铁足费心,如今,陛下赐我的铁足更趁脚了些!”
有人肃然起敬。
有人不明所以。
不少熟知內情的將士,开始对身旁不明所以之人讲起了麋威在斩曹真那一战起到的关键作用,引得眾人纷纷侧目。
赵广仍被关兴与季八尺气得七窍生烟,眼见麋威到来,却是不急著与他敘旧,只上前一把拉住他愈显粗壮的右臂,急切相询:
“布武兄!你来得正好!你可懂蹴鞠规则?”
麋威被问得一怔,隨即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铁腿:“辟疆,你看我像是通晓此道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