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龙纛阴影笼住的陈到、关兴、郤正、孟光等一眾文武无不面色铁青。
院落死寂,青年偶尔发出的怪异笑声便格外刺耳。
刘禪默然起身。
良久,才压抑地下令:
“故司马竇大眼追为校尉,按校尉之例发放抚恤。
“所有被吴虏罚为官奴的烈属,皆由朝廷供养,务使衣食无忧,人莫敢辱。
“唯!”郤正应声作答。
天子及一眾达官大將身后,刚刚被拔擢为宣义中郎的杜迁,手上运笔如飞。
其人不仅记录天子的一言一行、追封抚恤,更竭力刻画杜老夫人、竇司马之子等烈属在吴人手中遭受的折磨与苦难。
一边运笔记录,一边已在心中飞快思考。
如何才能將今日自己所见所闻转化为日后激励士气、申忠明义的宣义材料。
又如何完成陛下新赋的使命,让更多的宣义郎都能明白,到底怎么做才能达能真正地『宣义』。
所谓『国讎家恨,不死不休』。
所谓『败者为尘,胜者为王』。
所谓『寧擒吴虏充汉奴,不使国贼夺寸土』。
…
秭归以西。
一百五十里。
大江北岸,兵书峡。
两岸峭壁刀劈斧凿,几乎要合拢在一起,只留下狭窄的一线天光。
所谓“兵书”,並非真有兵书典籍藏匿,而是形容此地形势之诡譎险恶,如同天书难解,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復。
这片绝险之地的北岸高坡上,依託著一个由吴军设立的哨所,可惜如今已然易主。
简陋的营垒內。
討虏校尉柳隱正就著一块磨石,细细打磨手中枪尖。
近半月的潜行、突击、血战,其人脸颊瘦削了几分。
奉车都尉法邈坐在一块青石上,指尖在摊开的地图上来回比划,眉头微蹙。
地图是潘濬“心腹”廖式带来的吴军江防图。
虽然潘濬后续调整的暗哨位置未能標明,但大体山川形势与明哨分布已然清晰。
他抬起头:“休然,下游最后两处暗哨已拔除四日,算算时辰,陛下亲率的后续水师,最迟明日午后,前锋必能抵达。”
柳隱擦拭枪尖的动作並未停顿,只从喉间沉沉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周魴、孙奐俱非庸才。”法邈继续低声道,语气有些凝重,他毕竟第一次参军。
“我等虽截杀吴人,拔除哨卡,隔绝交通,但巫县大战,声势何其浩大,大江上顺流漂下的浮尸、碎板何其多也,周魴、孙奐二將必已心生警惕。”
就在这时,上方近乎垂直的峭壁顶端,传来几声急促而惟妙惟肖的鸟鸣。
柳隱和法邈几乎同时霍然起身。
营垒內,原本在休息、整理兵械的汉军士卒也瞬间绷紧身体,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刀枪弓弩。
片刻后。
两名身披藤蔓枝叶偽装的精瘦斥候,藉助绳索,如猿猴般从陡峭的崖壁上迅速溜滑下来,脚步踉蹌地衝到柳隱面前。
“將军!法都尉!”为首的斥候顾不上喘匀气息便急声稟报。
“下游…下游来船了!
“吴人的大舰!
“艨艟、斗舰都有,粗看二三十艘!估计载兵不下两三千人,正逆流往上,一边行进一边搜索江岸,距此已不足十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柳隱眼神一厉。
法邈则深吸一气,目光转向一旁的潘濬“心腹”廖式。
其人便是向刘禪献图之人,更是大汉夺取巫县的后手,其弟廖潜如今正在荆南联络向汉之人,倘若昨日巫县上的吴人没有“起义”,那么廖式便会为大汉打开城门。
“廖將军。”法邈走到廖式身边,“孙奐此人,素以足智多谋、英勇善战著称,在军在民颇有声望。依你之见,他是例行巡防,还是已对上游变故有所察觉?”
廖式沉吟片刻,开口道:
“法奉车,周子鱼、孙季明、(孙奐)確非易与之辈。
“巫县大战动静太大。
“江面漂下如此多遗骸战具,他若毫无警觉,反倒奇怪。
“我推测,其人可能已做好接应巫县败兵,或阻击大汉水师顺流东下的准备。”
法邈点点头,继续问道:
“若请將军出面诱敌,有几分把握?”
廖式毫不犹豫:“法奉车放心,我自有分寸,必將其人所部诱至上游预设战场!”
法邈盯著廖式的眼睛看了数息,最终重重頷首:
“好!廖將军,此战若成,陛下当面,我必为將军请功!”
言罢,他转向柳隱:
“休然,我意即刻派人乘快舟,向上游潜伏的楼船將军、校尉跟阎巴东通报敌情。
“让他们按原计划,依託有利地形隱蔽待命,准备围杀吴人。”
柳隱並无异议,雷厉风行,立刻唤来两名亲兵嘱咐几句。
两名亲兵领命,迅速奔向江边解下一艘赤马舟,逆著湍急的江流奋力向上游划去。
与此同时,廖式也穿上一身吴人官鎧。
点了十余原属其部、自愿投诚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