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霖这孩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嫁入沈家,便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沈家连遭变故,长子沈洪更是还来不及娶她便撒手人寰,剩下的次子沈青又是个病怏怏的药罐子。如今的整个沈家都只靠得她一人了”送走了方才前来的女子,药铺掌柜无奈摇头一叹。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药铺掌柜身后响起:“哼!你怎不说此女不详?若非如此,那沈洪怎会突然归天?依我看,此女命中克夫,实在是个扫把星!”言语之间十分刻薄尖酸?在这样一个年代,若是指责女子克夫,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的污点了,只见掌柜家的媳妇接着说道:“你们这些男人,哪一个不是看中她年轻貌美?沈洪一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暗暗偷笑了!”
听得此话,掌柜微微一愣。再看着不远处的那道曼妙身影突然一顿,分明是听清了方才的话。
掌柜这才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向对娘子唯唯诺诺的他猛地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积点口德吧!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罢也不理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女人,自顾自的向内厅走去。
半晌,待得那道曼妙背影已是渐行渐远,女人才对着她离去的方向愤愤啐了一口:“狐狸精!”
明朝正德年间,公元1505年。天灾不断,流匪横行,时值大太监刘瑾乱政,苛政重税。即便是天子脚下,皇城之外也并不太平。
太仓县,一座古朴的小县城,位于苏州府东南部,濒临长江,十分富庶,气候宜人,常常引来流匪觊觎,但由于守城力量的强大,往往是无劳而返。
这一日。
荆棘遍布的幽暗小径上,一名身着青衫的女子哆哆嗦嗦在路上前行。只见她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可略略青黑色的嘴唇又证明了她这样的行为不过徒劳。单薄的青衫上满是细密的补丁,却仍然一尘不染,可见其主人的干净勤劳。
偏生,天公不作美,一滴刺骨的液体顺着她状似青黛的眉角向下滑下,“噼里啪啦”的雨立刻倾盆而来,不过瞬息便将她淹没在大雨之中。
女子的表情已有些麻木,直站在那一直待得大雨沥沥回收,她才仿佛猛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不过她却不是寻一处房檐避雨,而是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一袋药材紧紧护在了胸前,就这么在暴雨中一步一步的木然前行。
“天灾不断,人祸横行。前些日子,流匪终于是蔓延到太仓县外”微微一顿,女子保持着僵硬的步伐,脸却是迎着大雨仰了起来,美眸看到了极远处的地方:“我只来得及护着沈青躲去后山,家中的存粮却是全被那些流匪抢走了”
若是单论青衫女此时的模样,痴痴目光,眉目流转间自成一番风情,及腰秀发用一条青丝随意系起,却更添一抹妩媚,当真算得倾国倾城。年纪不过约莫十六七岁已是这般,却也难怪之前药铺掌柜的内人会以那般恶毒言语相向了。
女子姓楚,单名一个霖字。自幼父母双亡,被沈家收养细心呵护着长大,后来许配给沈家大公子沈洪为妻,却不想沈洪染了重病,卧床不起,随之撒手人寰
可以说,这女子当真是一个苦命人!当初沈洪离世之时,她不过及笄之年,懵懵懂懂初涉人事,却就成为了寡妇!偏偏还美名在外,与县丞殷子英的大女儿殷琦并称为“双姝”,不少诸如药铺掌柜之妻那类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却不想,这楚霖竟能在丈夫过世,长辈过世,家道败落后,以柔弱双肩,担当起了兄嫂之责,全心全意照顾起久病卧床的沈家次子—沈青
一晃眼,这一双病弱的叔嫂相互扶持,竟已有两年光景了
“家中现在已是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可以拿去典当之物了。这个冬天,好漫长啊”女子继续保持着那副痴痴模样,却不想一个不慎脚下被绊倒,整个人扑向前去。在摔倒的最后一刹,女子竟是将双肘递出,狠狠撞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然而,护在其胸前的那袋子药材却是丝毫无损。
这一摔下,女子也不起身,扑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两年来所受到的委屈,所听到的闲言碎语,实在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所承受的。但她却以几近不可思议的姿态,一个人就这么扛了过来。直到此时,压抑在心中足足两年的痛苦,终于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彻底爆发了出来。
青石板路被愤愤地女子不断锤击,发出闷闷的声响,楚霖红着眼睛侧着脸不断抽泣,“沈青的病又加重了,呜呜”说完,女子哭得更是伤心:“掌柜心善,帮了我们一把,可是家中却还是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了,呜呜”好看的一张俏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早就已经涨得通红
直到此时,女子才显现出了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应有的脆弱,将所有事一股脑的吐露出来,绝望早就溢满了她的心口,若是再不寻找一个机会宣泄,她绝对再也无法支撑不下去了。
她雪白的手肘露出一截,被尖锐的岩石划破,鲜血顺着雨水和在了一起,或许其中还有她的泪水。
“沈洪,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帮帮我们吧。这个冬天,我和沈青很可能熬不过去了”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