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母从屋里走出来,抱着缝补的被子,向晾绳上搭去。她一向迷信的,每年过时过节要烧纸钱,而且特别信服神鬼带来的运气,她一直遗憾的是那些能给她带来改变命运的神鬼始终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为此她的日子一成不变地过了一日又似一日,她也只能一直到老也是保持节俭的习惯。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立即常渲德把话岔开了:“妈,你又做梦了,哪里有什么金人银人呢!那是人们编的童话里才有的事。”
可是,家红、家玲他们却深信不疑,她们认为童话是真实的,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只因年代无从考究,所以就叫童话。
果青瞥了常母一眼说:“瞎说,整日鬼迷六道的,孔老二一个。你们可别跟着你奶瞎说,一个老糊涂虫。”
常母被果青这样批斗惯了,好象家常便饭一样,也不反驳,只是口中喃喃道:“糊涂了!真的老糊涂了!越活越不值钱了!唉!”自叹自怨地。
她返身拿扫炕的笤帚扫晾出的被子,家玲跑去帮忙,常母嘴里夸赞道:“好孩子,你够不上,奶来吧!”
“奶奶才不是老糊涂呢,奶奶可会讲故事了,什么人参娃娃,金人儿的……”家红说。
在她们小小的记忆里,奶奶曾经给她们讲过很多这样的童话,日久幼小的心灵里便有了这样的印象:金人银人都是仙人,和我们真人差不离儿,他想救穷人时,只要穷人对他心善,他就会从身上割一块肉给穷人;穷人回到家,那块肉就会变成金子银子和金元宝,穷人就不会为过日子发愁了。还有,如果心狠手辣财迷的人得了那块肉,那块肉什么也不是,会变成空的,或者一堆石头;如果害人,用谎言欺骗来那块肉,那块肉就会变成疾病钻入恶人的身体里,就会花钱破财;如果不做好事,就会死人。
家红这样说出来时,果青象知道了事情的端倪,问:“什么金人银人的?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你奶给你们讲的啊?”
“也是也不是。”家玲抢话道:“奶奶只给我们讲故事,什么鬼妈妈整治继母救女儿,鬼丈夫报仇,贤德媳妇救家人,狐仙报恩,王老汉积德恩泽子孙,潘婆子做恶剥皮,秦痞子忤逆不孝剜心,还有好多叫不上名儿的鬼故事,我们夜里听得害怕,可钻到被窝里还想听,都紧着心耸着耳朵,盼着奶奶快讲……”家红说。
家红听鬼故事听得入迷,所以举出了那么多例子,而这些故事不知不觉中已经根深蒂固地深植在她们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成为一个凝固的缩影。
可是对于这些,果青却是十二份的不信,所以未待家红继续说下去,果青就叫嚷上了:“你奶整个一个封建迷信脑壳,神神鬼鬼乱讲,把你们都训练成一个个胆小如鼠的小鬼了。”
在一旁听着的常渲德听了,诙谐地说:“她们是小鬼,果青你不就成了大鬼一个了?”
别看常渲德是个严肃认真的教书匠,但是免不了开开小玩笑。
“小鬼?大鬼?啊啊啊……我是小鬼,鬼来了!”家国把舌头长长地伸出来,把眼翻成卫生球,低哑着变调的嗓门,耷拉着手腕在地上蹦蹦跳跳。家玲也学着他在地上蹦蹦跳跳。家珠吓得“妈呀”一声躲到家珍的背后去了。
“群魔乱舞!”家红说。
“吃饭!吃饭!谁再说鬼故事,晚上就把谁丢在院子里!”果青看着孩子们闹嚷嚷乱成一团就说,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噢了一声七手八脚回屋摆开了桌子。
“什么饭?你妈做得该不是一窝粥吧?”常渲德向来对果青做的饭不敢恭维。
“什么一锅粥二锅粥?我们这一锅饭叫菜饭!或者和子菜,不叫一锅粥……”
果青的话没说完就被常渲德打断了:“你妈死撑干架!菜和米都一窝煮,不叫一窝粥叫什么呢?便叫菜饭?!和子饭?!”
果青一点也不让的意思:“我做的菜饭就是菜饭嘛!里面加点茄子、小菜、红薯、豆角、和黄豆,还有南瓜和擀得包皮,孩子们吃了补营养长身体。”果青板着指头一板一眼地说,共说出十四种吃的东西烩在里面。
所谓的包皮就是把红面(也叫高梁面)裹在白面里面,擀成面皮后下到锅里煮熟。
家红笑了:“这个……让老爹说对了,就是一锅粥嘛!不同的是老爹说的一锅粥是糁糁饭加米粒一块儿煮出来,老妈做的是乱七八糟一起煮,按先后顺序说应该叫一锅烩才对!”
家红向来多嘴,而果青最讨厌家红这点,因她说话多半和母亲对着干。
“就你长着嘴了!你说什么叫乱七八糟?让你一说,感觉就是我喂猪似的。老的这样说,你爹这样说,你们也跟着这样说。我伺候着你们全家不够舒服么?现在,老的是不和我们在一个锅里搅和了,眼不见倒是听不到风声、雨声了。你们才翅膀硬了一点,还不会飞呢,倒挑剔起我来了。赶明儿成家立业了,我登门上家还不把我哄出去?养出的闺女泼出的水,还没嫁出去呢就无情了!”果青不高兴说。
果青虽然三十多岁了,但她的脾气和性格还是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