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那时，太太年事已高，饿得两眼发绿，自己不吃，把食物留给家里其他人吃，加上伤心过度，便一病不起了。
太太临死前，对我爷老子说：乖孙啊，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的堂客和两个小娃娃接回来，不然，我死不瞑目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爷老子跪在太太的床前，流着泪答应了他老人家。
太太慢慢地抬起一只颤动的手，指了指门外。
爷老子知道我太太的意思。
爷老子擦了擦眼泪，对太太说：阿公，我就去找她，让她告诉我，把两个小娃娃送给谁家了，我一定把他们接回来……
太太吃力地笑了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想抬起手来，也没能抬起来，仅仅在床沿上移动了一下。
爷老子赶忙的站起身来，说：阿公，我晓得您老的意思。我现在马上就去……去把他们接了回来……爷爷，您保重……您等着我，我一定带他们回来见您……
说着，爷老子甩了一把的泪水，忙着出门去找娘老子了。
【104】
深夜里，爷老子才在村公所后面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我的娘老子。
娘老子正嘻嘻哈哈的，和一群从县里下来蹲点的干部一块喝酒调情呢。
见到进来的爷老子，娘老子就转过脸去不看他。
爷老子直走过去，死皮赖脸的苦苦地哀求娘老子，一会儿叫她好妹妹，一会儿叫她好老婆，一会儿叫她主任，甚至最后跪在她的面前，哭着叫她祖宗老佛爷……
娘老子就是不理我爷老子！
旁边的一个干部，实在看不过眼了，也许，他是太恶心爷老子卑躬屈膝无骨无脸的，说：杨主任，他是你老公，有事情还是要好好的说嘛。
我娘老子说：他这个落后分子，我要和他离婚。他扯我的后腿！
爷老子说：今后，我再也不去管你爸爸的事了。
那个干部说：这就对了。你要多帮助他改造思想，做一对革命的好夫妻……
爷老子马上低头哈腰地说：是啊是啊，我以后一定多听你的教导，改造好思想。
娘老子瞅也不瞅爷老子一眼，鼻子朝天哼了一下，说：只怕是口不对心！
爷老子说：绝对是真心的！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
娘老子怎么也不肯信爷老子，急得爷老子跪在我娘老子面赌咒发誓，他哀求娘老子说：爷爷快要不行了，想要见两个小娃娃，你把他们送给了哪个，你快告诉我吧，我去接他们回来。你也快回家看看吧……也许，这是最后的一面了……
娘老子说：那老不死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呗！
另一女干部，可能是看不惯娘老子的狐骚劲，在一旁说：这也不对。干革命的人，在有条件的时候也是要讲孝道的……
马上有另外的干部也附和着……
娘老子才答应了不再离婚，并告诉爷老子两个小孩的去处。
【105】
半夜三更的，爷老子打着灯笼，挑一对箩筐，翻岭越岭的走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在一个大山沟的小村庄里，找到了收留干孽大姐和报应大哥的那户靠打猎为生的山民，可是，人家不愿意放弃收养这两个小崽子。爷老子求爷爷告奶奶的都不行。最后，爷老子哭泣起来，说：如果他接不回这两个小崽子，他的爷爷怕是活不长了。
爷老子又、把他的家族史向这对山民夫妇诉说了一次，说他五岁就死了父亲之类的，说着说着在泪飞如雨，放声大哭。那山民两口子也感动得陪着我爷老子流下泪来，……答应把两个小崽子交还我爷老子
那时，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热情地留我父亲吃了饭再走，可是，爷老子心急如焚，归心似箭，他把两个小娃娃放进箩筐里，挑起来就是一路的小跑，他想在天黑之前把两个小崽子带回家，带到他垂死的爷爷的床前，让他老人家死得暝目。
可是，在中午时分，太太就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