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廖昌斌耀武扬威之际,顾寻回到了自家院子。
醒来后,顾寻把船靠拢河岸,再次拴在河边的大柳树下。
然后,他提着一只圆桶前往顾三义家,桶内,盛着大半桶水,里面装着几条大青鱼。顾三义没有推辞顾寻的好意,收下礼物之后,他把顾寻喊住,用昨夜剩下的鸡汤混合粟米蕨菜熬成的粥请顾寻用了早饭。
约好下次带着丫头乘舟到曲溪中捕鱼之后,顾寻穿过青竹林,回到了小院。
推开柴扉,低头望着地面。
上面撒了薄薄一层灶灰的地面很干净,除了几只鸟雀的爪痕之外不见旁人足迹。顾寻抿了抿嘴,走过院子,上了檐廊,来到屋前,取下身上背着的猎刀和弓箭,把它们放在檐廊上。
低着头,发现紧闭的房门下方系着的一根细线依然存在滞后,顾寻点点头,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他从屋内出来,没有像往日那样进行晨练,而是坐在檐廊上发呆。
昨晚,他从顾三义那里听到了自家外祖父崔立的往事。
三十年前,这片大地还属于北齐的国度,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不姓杨,而是姓高。当时,北齐政权经常和占据关西(潼关以西)的北周政权征战。
顾三义和崔立是在军中认识的。
那时候,崔立是军中校尉,顾三义则是他手底下的一个什长。
据顾三义所述,崔立不仅武艺精湛,作战拼命,而且长得文质彬彬,懂得经义和诗书,尤其擅长汉人礼仪,一点也不像那些粗鲁的军中汉子。虽然,他从来不提自己的身世,不过,在顾三义看来,应该出自某个诗书传世的汉人世家。
崔立为人孤绝,不善言辞,不太和同僚打成一遍,和众人始终像隔着一层膜。
不过,他和顾三义的关系非常不错,两人曾经在战场上多次救过对方性命,交情远超常人。
服役期满,顾三义离开了军队,那时,崔立因功升为了郎将。
因为分隔两地,不久,两人便断了音讯。
顾三义退役后第三年的某个夏日,一个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的夜晚,崔立突然敲响了顾三义的房门,全身是伤的他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找上门来。
怎么回事?
顾三义自然有询问,不过,得到的回应只是沉默,后来,他就知趣不再啰嗦了。接下来,他按照崔立的吩咐,给崔立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治伤。伤好后,崔立带着女孩离开顾家堡,在瓦岗山中建了几间木屋安顿下来。
当时,他像是在逃避某些人的追杀。
崔立在顾家堡疗伤时住的地方就是顾山家,那时,顾山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般的农家少年不同,他识文断字,略懂诗书,为人安静。平时,这个安静的少年不但要照顾受了重伤的崔立,还要照料那个小女孩,空闲的时候,还会自个拿着树枝在院子的摆放的沙盘里练字。
那时,他给崔立的印象非常好。
十多年后,小女孩嫁给了顾山做续弦,她就是顾寻的娘亲。
再后来,小女孩因病过世,因为听信相士之言,顾山对顾寻不闻不问,崔立也就找上门来,把顾寻要到身边亲自抚养。
听了顾三义的述说,外祖父的音容相貌昨夜一直在顾寻脑海里回旋。当初,要不是少年顾寻悲伤过度,后世的顾寻也不会找上门来,从某种角度来看,后世的顾寻也该对他感恩戴德才是。
顾三义之所以讲诉和崔立有关的往事,是想劝说顾寻离开顾家堡。
在顾三义看来,顾寻不离开顾家堡,不过是害怕面子过不去罢了,而所谓面子和性命相比,什么都不是。就连崔立那样的人物都会避祸入山,证明身为人,趋吉避凶乃是常态。
虽然,顾寻很感谢顾三义对自己说那番话,不过,他仍然没有避祸入山的打算。
他有着自己的计划。
最初,他不想惹下廖家这样的敌人,故而,在顾家祠堂才一笑置之。
不过,既然惹了也就惹了,他不会因此而改变计划,最多只是微调罢了。
笑了笑,顾寻站起身,开始了晨练。
乱世降临,时间紧迫,无论是什么计划,个人的武力都是基础。
若非他有强悍的个人武力,这会儿多半遭受了人生最大的耻辱,多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他不是有精湛的射术,也多半成为了曲溪河底的沉尸,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必须更加刻苦的练习,即便这种练习对于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效果。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样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然而,顾寻并没有完成一整套的练习,就在他练习枪棒之术的时候,一群人陆续找上门来,平时,很少有人问津的家变得热闹起来。
上门的多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年岁最大也就二十出头,最小的则只有七八岁,这些人全都姓顾。彼此间年龄虽然相差不大,辈分却有些乱,只听得叔公、小叔、大侄子之类的称呼满院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