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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草芥(1 / 2)

一道竹篱笆分割出院里院外,院内,有一株大柳树,郁郁葱葱,冠盖如伞。

几间茅屋建在柳树下,称之为茅屋,屋顶自然由干草和泥巴糊成,墙壁则是薄木板,上面涂着一层干泥。

北方大地,家境普通的人家大多是这样的住所。

顾寻蹲在院内,面前是一个匆匆搭成的简易的柴灶。几块石头围成一圈,石头内,点着一堆篝火,火焰升腾而起,柴禾在火焰中毕拨毕拨的呻吟着,在院内,青烟袅袅升起。一个天平般的木架搭在火焰上方,上面系着一个瓦罐,火焰舔着瓦罐的底部,将其烧得发黑。罐内,一只褪去了羽毛的野鸡没在沸水之中翻滚,香味四溢。

送丫头回家时,顾寻的三叔公正在准备晚膳,他非要留顾寻用膳,没办法,顾寻只好留了下来。

晚膳很简单,蕨菜和少量粟米混合煮成的糊糊。

为了招待顾寻,三叔公想要将攒下准备拿到集市上去贩卖换取油盐的鸡蛋拿出来,顾寻连忙阻止了他。

顾寻小跑着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家就在顾三义家附近,也就数十步,地势稍高一点而已,两者之间隔着一片青竹林。从家里拿出一只昨天猎到的野鸡,带上一包晒干了的蘑菇、还有一罐野猪油、以及一小包通过特殊方法熬制出来已经去除了苦味涩味的岩盐。然后,又一路小跑着回到顾三义的院子。

做客本就该有做客的态度。

这便是院中那灌鸡汤的由来。

顾寻的三叔公姓顾名三义,早年丧偶,然后,一直孤单至今。

他有两个儿子,只是,如今都不在了,两个儿媳也改嫁了,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带着丫头过活。几亩薄田已经全部卖光,就连几株桑树也没能保住,平时,靠佃田耕种、以及帮别人打短工为生,说是赤贫之家并不为过。

几年前,朝廷开挖通济渠,召集了大量民夫服劳役,顾三义的大儿子也在其中。

大隋朝的律法规定每个成年男子(十七岁以上、五十九岁以下)必须义务服劳役,每年二十天。说起来,似乎算不上太过苛刻,一年三十百六十五天,也就二十天罢了,然而,算上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以及必须自带干粮,对普通人家仍然是一笔非常大的负担。

顾家有三个成年男子,顾三义的大儿子顾忠也就要服役六十天。

一个人服役总比三人轮流前去要划算得多,这笔账人人都会算。

然而,顾忠并不止服役六十天,除了家里人之外,他还要替代顾家堡的某些家族的子弟服役,为此,那些比较富裕的家庭会用布匹铜钱等实物来换取。

原以为一年之后顾忠就会回来,不想一去不回。

许久,方才收到消息,说是死在一场事故之中。

抚恤金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并且,因为他服役的时间不够,顾家的其他子弟还必须前去服役,那些事先付出的报酬,有些心善的人家也就算了,有些人家则不顾脸面强行索了回去。

顾家的二儿子顾孝死得更是不值。

大哥顾忠死后不久,他在顾家堡外十余里地遇上了盗匪劫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反抗,反正,最后变成了尸体被乡人们送了回来。

他的死亡让这个家彻底跨了。

这就是普通小民的人生。

如同草芥一般任人践踏无力反抗的人生。

在顾家堡,不止顾三义一人有这样的遭遇,另外还有几户人家皆是如此,有的已经家破人亡,只剩下了孤坟几堆;有的则稍微好一些,仍然能够勉强度日;有的则像顾三义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活不下去。

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顾家堡,天下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已然变成了一种常态。

怪不得很快就要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顾寻瞄了一眼蹲在自己身旁目不转睛盯着瓦罐的丫头,心情颇为沉重。

这个时代人们的平均寿命本就不高,顾三义今年已经年近古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病不起,那时候,丫头怎么办?运气好,会被某个好心的顾家人收养,运气不好的话,会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更惨的结果是被某些用心不良的亲戚卖到青楼……

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一定要做点什么。

不仅仅为了在乱世中存活、也不仅仅是为了建功立业的一点小小心思、更是要为了像顾三义这样的普通人家做点什么……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就算一千多年以后,亦是如此。

自己也许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不过,也要努力去做一做,希望能够改变一些吃人的规则,让吃相不至于太过难看。

如此,方不枉来此一趟!

莫非这就是自己死后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顾寻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的腼腆。瞧着他笑,身旁的丫头同样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她只是觉得身边的这个大哥哥笑起来让她很安心,嗯,兔肉好吃,鸡汤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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