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一望无际,茫茫无边,漂流了一个多月后范文正已经辨不出方向了,不过他修为强横,早已融身天地,即使再飘流百年也不会有冻饿之虞。
身下是假大器之术凝聚的水舟,范文正正在打坐,后舱中司空北辰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
日落西山,大海上的夕阳比之陆地上的更要雄阔,那一轮硕大通红的金色球体一点点被天垂的地平线吞没,临坠前的霞光总会映得整座海面灿金一片。每到这个时候,范文正便会从打坐中醒了过来,默默注视着那被自然规律带走的日头,任由海风拍打他那已经变成绣铜色的身体。
来到东海第十二日,范文正总算是结束了一个人的漫行。
海面依旧是风平浪静,东海中暗礁极少,海床平坦,除非有暴风雨将起,不然很少会遇到暗潮。
正在打坐中的范文正醒了过来,此时却是深夜,漫天的星晨投下的星光映落海面,范文正便借着这星光打量海水,目光炯炯,仿佛那里面也藏了一片星域。
“哗啦”一声弄水声响起,凝水之舟前方的海水突然一分为二,偌大的水舟在惯性的作用下直冲向前,却被范文正定住在海面。
“出来吧。”淡淡的声音和着微微的海风飘出,分流的海浪在范文正放出的气势威压下恢复了平静。旋即一道漩涡生成,漩涡的中心则傲立着一名巡海夜叉。
“东海禁地,外人退避!”许是察觉范文正不好对付,那夜叉在显露法身后并没有动手,只是出言提醒。
巡海夜叉面目狰狞,皮肤微褚,一只手擎着柄三叉戬,散发出浓郁的水行元力的味道;另一只手暗掐印诀,却不知是要召唤同伴还是准备神通。
范文正冲那夜叉抱一抱拳,道:“我是第一次来东海,无意叨扰,还请勿怪。”
夜叉见范文正态度谦逊,神色便放松了些,回道:“无妨,东海之地四处去得,只是此境过后便是我宗门之地,未得宗主应允,他海之人,不得擅入!”
范文正闻言已是知道前方是个什么所在,散去了硬闯之心,道:“原来是东海上宗无应宗,确实是冒犯了。不过我在海上漂行时日过长,辩不得方向,还请夜叉点明东荒在何地?”
西荒范文正是呆不下去了,依着范文正所想,只有去那藏着自己身世之迷的东荒了。但归墟雄踞八荒腹地,若是从西荒直接赶往东荒,免不了要被阻断去路,因此范文正不惜绕上一大圈子,借大海迂游到东荒。
夜叉听到范文正发问,便指了个方向,范文正循着它所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夜幕仍然盛浓。向夜叉告了句谢,转身驱舟而行。
夜凉如水,星空静谧,凝水之舟无声破开海面,速度虽然快得惊人,但迎面扑来的海风却依旧和熙。这一刻,范文正心如明镜,竟比之在司空府大阵洗炼时还要空灵自在。
这才是真正的自然造化!
范文正感叹一声,心神彻底沉入这片海域,去体会周遭的一切。
一直以来,范文正都是在不停地前进着,修道,修武,夺宝,战斗…除了在司空府那短短数日的安歇,他从未停下过脚步驻足看看。
直到这一刻,没有归墟,没有“遮天”,没有西荒,没有天下,天地间只有一人一海,怖惧悲喜爱憎欲全被抛诸脑后,海风不寒,吹面宁人。
凝水之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不多时便完全定住在海面上。有浓浓的海雾从四面八方的海域涌来,空气中顿时多了股腥湿的味道。
范文正从天人交感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不是因为这海雾,而是他所携的一件法宝:随候珠。
道识将珠体摧出体外,映着星光,圆润的珠体清光如洗,透发出一股朦胧的美感。
浓浓的海雾在随候珠出现时开始波动,而后凝聚成一条灰色长龙向随候珠涌去,珠体表面的光芒越发繁盛,照得方圆数丈的海面白茫茫地一片。那光芒虽亮却不怎么刺眼,笼罩其间的范文正不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觉得身心一阵舒泰。
“难道是故人?”范文正感受着珠体中传来的阵阵波动,口中低喃一句,然而不待他话音落下,一道强大的气息突然从远海急速掠来,看方向正是那无应宗之地。
“还是不要惹麻烦了。”转念间,范文正已是打定了主意:东荒的方位他已知晓,大海久留无益,若是无端和东海霸主无应宗牵扯起来,必然要耗费一些时日。
道识封住随候珠的波动,范文正摧动凝水之舟向着东荒的方向急速驶去,不多时便将那股掠来的气息远远甩开。
无应宗中:
东海深海下数千丈处,一片鬼斧神功的建筑群鳞次栉比,楼阁遍布,珍奇无数,一队队夜叉水精来回巡视,给这片神秘世界添上几分法度的威严。
一抹黑影从深宫中向外围游走,绕过了一队队巡逻,出了海宫后急速向那妖识中波动传来的方向赶去。深海中一道笔直的白色浪线迅速延伸,突然,那飞速窜行的身影顿住,一重无形的结界挡在了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