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一夏的炙烈,空气中始有一丝清凉,从远山吹来的风尚未带有多么浓烈的秋意,但头顶寥远的天穹和远处绵绵出视野的苍灰色山体却已让人望而苍凉。
金秋十月,落鹜大山。
一队骑兵飞快地向大山冲去,浓浓的尘沙在他们身后扬起,遮天蔽日,浑黑的战甲撞击在胯下战马的披甲上,铿实的鸣音响彻不休。
“停!”队伍疾驰间,驭马行在最前方的男子突然命令一声,手中缰绳一拉,那匹正准备迈出四蹄的黑色战马后蹄立时定住不动,同时前身一崩,两只前蹄高高扬起。
男子勒住战马的同时,紧跟在他后面的队伍也各自驻马,排成一支整齐的方阵等待着队首那名男子的命令。
“再有五里便是赢大人的石雕,下马步行!”男子说完纵身下马,拍了拍与自己等高的马颈,而后向着远处一座人型的石雕走去。
跟随他而来的那些骑兵一言不发,纷纷从马背上跃下,各自对着战马耳语一番,而后向着那名男子追去。
尽管披负着沉重的盔甲,但五里的距离对这些真正上过战场的军卒来说完全不值一提,行不多久,那尊屹立天地间的石雕已在眼前。
石雕高三百余丈,呈现的是一名披甲大将按剑而立的形象,苍灰色的山岩铁划银勾,许是雕刻者无心,那石雕的双眼并不是传统那般睥睨苍穹,而是微敛着俯瞰远方的大地。
“赢大人,华天来看你了!”望着那尊顶天立地的石雕,自称华天的男子呢喃着,“昔日在您麾下学习韬略,华天受益匪浅,如今您遭奸人所害,华天却无法完成您的未竟的功业,收伏东荒,诚知愧对您的一番教育!”
华天说着,人已缓缓跪伏在地,那跟随他而来的一百余军卒默不作声,但同样也是热泪盈目了。
“大丈夫生当快意,死得其所,如今帝国乌烟四起,奸佞当道,空有百万大军却不知引戈向东,即如此,那华天也只好意气一回,以我等贱命,入东荒寻林涯那狗贼,以祭大人在天之灵!”华天说完,反手拔出腰间的配剑,卓朴的剑锋削向鬓间一缕青丝,然而不待剑落,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那石雕旁侧一方矮石后传来。
“没想到赢大人英名一世,却也有糊涂的时候!”
“是谁胆敢在此出言相辱我西荒军神?”华天闻言神色一寒,手中利剑剑柄翻转,化作一道流光激射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利剑破空飞出,斩上矮石并未被崩飞,而是如同切豆腐般没入石体,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缓缓从那方矮石后走出。
“赢、赢公子,怎么是你?”华天乍见之前口出不敬的那人,脸上的忿怒立时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可思议的惊诧。
“华将军可以来此,我为什么不能来?”男子面带轻笑的望着华天,棕黑的瞳孔死死盯住后者的双眼,突出,白衣男子脸色一肃,喝声道:“华天,你可知罪?”
白衣男子虽然身体瘦削,看上去至多也不过岁及弱冠,但当他的喝声凭空炸响,早已历尽生死的华天突然就觉得一阵惶恐。
“华天知罪!”华天深埋着头避过男子的目光,跪倒的身躯却戾气纵生。
“你不服?”白衣男子将华天的反应看在眼里,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华天仍旧没有抬头,他听着布履踩在沙砾上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终于,当最后一声脚步声落定,华天募地昂起头来,扬声道:“是的,华天不服!”
“东、西荒一役,华天虽然没有参加,但自认对当时的战况所知甚了,赢大人若非顾惜我军将士性命,免遭东荒修者屠戮,怎会落得败于那林涯小儿之手!如今东荒,又怎能趾高气扬欺我西荒羸弱,甚至一直视我白泽为天府的东南大荒,最近也频频滋事挑衅。华天自知今日擅离职守是死罪难逃,但若不杀那东荒小儿,华天生不如死!故此,还请赢大人放华天一行,如若不死,日后必效犬马!”华天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些军卒俱是义愤填膺,坚定的目光越过白衣男子单薄的身躯,投落到遥远的东荒大地。
“我若是不让,华将军当如何?”白衣男子桀立于百余位军卒凛然的目光下,吐字如珠,但落在跪伏在地的众人耳畔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果断味道。
华天毫不退缩地望着白衣少年,身子缓缓站起,粗砺的黑色重甲反射出蒙蒙的光,募地,华天对着白衣少年纳头一拜,喝道:“那华天只好不敬了!”
喝声落下,华天一双钢甲裹被的铁臂横贯而出,“哗啦”的撞击声同时从他身后响亮,百位军卒同时发难,其声势竟不亚于一只庞大的军团在冲锋陷阵。
白衣男子定定地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拳,人却没有半分闪避的意思,终于,当华天的拳头临至面门,白衣少年方道:“赢叔叔生前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华将军可曾记得?”
华天闻言去势一僵,贯满真力的双臂就此停驻不前,少年见状拂开华天的手臂,喟声道:“赢叔叔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他的死挽救了东、西荒无数的将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