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高圣川清了清嗓子:“咳,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怎么,想我了?”
他或许没发现,自己在装作无事的时候,语调总会比平日里扬得更高些,像是某种矫枉过正的欲盖弥彰。
关澈轻轻道:“嗯,今天很累吗?”
“有点,集训嘛,”他说:“哪有不累的。”
关澈没等他往下问,便主动道:“最近工作室给派了个新活儿,前两天去投标来着,结果没中。”
高圣川轻轻笑了:“那一定是他们没眼光。”
“当然了,”关澈柔声道:“我还不想做呢,大材小用,不过邱邱倒是很有兴趣……”
跟她平日里有事说事,语出必定惊人的风格大不相同,这通电话里,她极尽描摹之能事,絮絮叨叨地讲些无关紧要的日常,恨不得把每个细节、每个表情,都仔细地讲给他听。
高圣川在她温柔平稳的讲述里,整个人渐渐平静,被疼痛和溃败抽空了的皮囊,似乎又在这文火慢炖似的陪伴中,慢慢地充盈起来。
那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背景很安静,仔细听,她沉稳的呼吸里,夹杂着一点点车的引擎声。
“你在外面?”他问。
“嗯,出来走走。”
“不早了,外面不安全,先回吧,等我回去再陪你轧马路。”
“好。”
她好像要挂电话,高圣川突然叫她:“关老师?”
“嗯?”
他踟蹰了很长时间,最后说:“我想你了。”
关澈沉默下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她为什么不回应时,那边也叫他的名字:“高圣川,我给你邮箱里发了东西,挂了电话,你就去看。”
“是什么……”
“去看。”
那边干脆地挂了电话。
高圣川一头雾水。
他邮箱不常用,光是登录就折腾了半天,上去一看,关澈用附件给他发了个视频。
去看进度条,竟然有二十分钟。
……到十一点熄灯收手机刚好二十分钟,也真是能掐会算。
高圣川笑着摇摇头,点开了视频。
这是一个关于苹果的故事。
他看见了十四岁时的自己。
直到片尾字幕再次出现“关澈导演作品”这几个字时,高圣川都迟迟没有回过神。
胳膊上汗毛直立,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手脚凉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记忆中早已被时光磨得模糊不堪的影子,骤然间被赋予了清晰鲜活的形象,被命运操控和眷顾的惶恐同时笼罩在他身上,刀光剑影地织就了一根红线,跨越将近十年的光阴,把她带到他的面前。
而这一切,他竟然丝毫未觉。
人终该臣服于宿命,但在那之前,他得主动伸出手,紧紧地握住那根线。
就像当时他去而复返,硬塞给她两百块钱一样。
如果那时候他放弃了呢,如果他问了价格觉得离谱,掉头就走呢,如果他没有坚定决心,被她叫住,拿回了钱呢?
每一个如果,都不会有今天这样好的结局。
高圣川的手指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在桌面上摔了好几次,才拨了语音电话。
电话一通,高圣川像抢白似地:“阿澈……我想见你。”
他知道不可能的,封闭训练期间禁止私下会面,她又远在京屿的另一头,可他就是想说,就是想告诉她,他想见她。
谁知那边静了一秒,道:“我在京屿体育馆门口。你低头,低头就能看见我。”
高圣川瞬间扑向窗边,隔着门前的广场和一条马路,果然看见有个小小的人影,踩着一片昏昧的灯光晃来晃去,似乎在对他招手。
他风一般冲出宿舍,门都没关,直冲向沈炼的宿舍,二话不说就开始砰砰砸门。
沈炼正好一脑门子官司睡不着,被这砸门声吓了一跳,怒气冲天地开门,就见高圣川直接握住他的肩膀:“教练!教练……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沈炼皱着眉刚想说话,却见面前的人跟刚刚那具行尸走肉完全不同,眉间哪还有一点颓丧的影子——那种鲜活、张扬,不可一世的骄傲和意气,短短半个小时,竟然又悉数回到了他的身上。
沈炼又搬出那副招牌一样的笑颜,话出口就转了个弯:“怎么这么晚了,家里人才来送东西?”
“对!”高圣川立刻反应过来:“送生活必需品,她住得远,所以……”
沈炼打断他:“行了,去吧。”他点了点表盘:“十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