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宫内氛围格外压抑,宫女们都低着头神色匆匆,好像谁抬头多瞧上四周一眼就要被守在宫外的锦衣卫拨皮拆骨。
太后端坐在侧殿正中,眉头皱得死紧,唇也紧紧抿着,看到池荇进来,揉揉眉心道:“唐荇,巫蛊邪物,你可见过?”
池荇扯起谎来毫无压力:“回太后娘娘,民女有些了解。若娘娘准许,民女可先代娘娘审问一二后再看那魇镇之物。”
“好,将那宫女带上来罢。”太后疲惫地靠住椅背。
如今国弱民疲,有乱世之兆,国师方才说星象乃大凶的荧惑守心,偏偏定远将军独女卷入这样的风波。最好能马上查出她是被人陷害,不然依皇帝的性子,恐怕寿妃必死无疑。
这些年多亏镇西军驻扎边关与夏、昌二国军队互相制约,寿妃若死必将动摇军心,若镇西军趁此叛乱,后果不堪设想。
“唉。”
在太后沉重的叹息声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宫女被内侍架了上来。
李公公上前解释道:“唐娘子,她是寿妃身边的贴身侍女,跟了寿妃也有近十年,您先听听她说罢。”
那宫女看着神色憔悴,说话却很有条理:“奴婢伺候主子十年,若主子有难,奴婢也讨不到好,所以奴婢所言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点作假。”
池荇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你都何时见过那魇镇之物?寿妃又是如何行厌胜之术的?”
“回娘子,奴婢有罪。奴婢其实不止这一次撞到过主子行厌胜之术。第一次是十年前,第二次是三年前,而后就是昨夜。奴婢瞧得很清楚,几年来主子都是用一只骨头制成的人偶来施术的。奴婢隐瞒多年不说,是害怕寿妃娘娘一旦暴露,奴婢也难逃一死。”
宫女开始抽泣,一边磕头一边道:“可昨夜奴婢起夜,路过主子小佛堂时又恰巧撞上了主子施术,慌忙离开时却被主子发现。奴婢自知已难逃一死,索性将此事捅出来,也算救了那被主子咒了多年的人,为奴婢来世积福报……”
池荇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看着她:"你入宫前可见过人行厌胜之术?"
“未曾。”
“那你为何确定她手中那骨雕就是魇镇之物?”池荇追问。
宫女迟疑片刻,道:“奴婢最初也不知道那是何物,直到有一次听到了寿妃在施术时说的话,才恍然大悟。”
“你没听清寿妃诅咒的是何人?”
“未曾。”
池荇冷笑:“后宫中妃位身边共三十余人伺候,十年时间就你一个人没事就能撞到寿妃大剌剌行杀头之举?你这运气未免太好。”
宫女哭着答:“奴婢冤枉,您可以四处查一查,这些年,我们宫中共计七人意外病死或犯错被杖杀,想来他们未必不是被灭了口。”
“寿妃入宫前,你在何处当值?”池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奴婢原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宫女向太后方向跪爬两步:“太后娘娘,您可以问问您宫里的老人,应当都记得奴婢是怎样的人。”
她似恍然大悟:“奴婢猜测,主子行压胜之举,恐怕与国师大人有关。”
池荇来了兴趣:“何出此言?”
宫女回忆着说:“娘娘自入宫以来便迷恋国师,却屡遭冷眼,说不定是因爱生恨……”
“行了,带下去罢。”池荇已经不想再听她掰扯下去。
她虽无甚情感经历,却善于洞察人心。寻常女子若遭了国师拒绝,冲国师那性子,定会让那姑娘不敢再看他一眼,更别说对他下咒了。
逃避危险是人的本能,何况她还是身娇肉贵的高门贵女,池荇挥挥拳头便能吓哭的人,如何敢跟国师在巫蛊压胜上班门弄斧?
无论寿妃是否无辜,压胜的对象都绝不可能是国师,宫女说这些,显然受了指令,欲盖弥彰。
等到寿妃披头散发地被人拖上来时,池荇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狂妄自大,导致判断出了偏颇。
早听闻定远将军天生神力,无比神勇,池荇觉得那不过百姓出于敬仰的溢美之词。如今见到了他的独女,池荇算是彻底信了。寿妃身长七尺,膀大腰圆,四个小内监脸涨得通红,才把一直挣扎大哭想扑向太后的寿妃拉住。
她的哭声也是池荇听过最嘹亮,气息最绵长的。看来就算在这深宫中打了十余年马吊,她也从未忘记自己出身将门,不辍武艺。
池荇甚至有点敬佩,温声:“寿妃娘娘,您先别急,太后娘娘公正清明,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还请您具体说说?”
寿妃停下了挣扎,却仍然激动:“国师在哪?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