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生怕谢衡之反悔 , 以饮酒的气势一口干完了碗里的汤药 。
还将碗翻了个面儿 , 示意自己一滴都没有剩 。
看着亦泠这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的急迫样 , 谢衡之沉着脸 , 很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这间厢房 。
半刻钟后 , 庭院里果然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
亦泠立刻坐到了桌边 , 有些紧张地等着孟青云 。
同时双眼訾见谢衡之留在桌面上的鬼画符 , 她嫌碍眼 , 一把推到了边儿上去 。
「 夫人 , 孟大夫来给您看诊了 。“
春叶的声音响起 。
亦泠连忙说 :“ 快请孟大夫进来 。“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 逆着光 , 孟青云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 。
她朝亦泠福了福身 , 然后放下自己的药箱 , 有条不紧地取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
诊脉时 , 她就坐在亦泠身旁的绣墩上 , 微微侧着身子 , 不去直视亦泠 。
这样也更方便亦泠细细地打量她的面容 。
再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药香味 , 亦泠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 。
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许久 , 孟青云也注意到了那股莫名沉酒的目光 。
她困惑地看了亦泠一眼 , 欲言又止 。
亦泠这才回过神 , 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
原本愚问的许多事情 , 在此刻也不知如何开口 。
最后 , 她只能问道 :“ 孟大夫为何来了松远县 ?“
孟青云用手语表达自己是来义诊的 。
亦泠倒是不意外 。
毕竟孟青云和他的父亲常年都在各处为贫困百姓义诊 , 若是缺钱了 , 才会去富庶的地方赚些诊费 。
亦泠又问 :“ 你是孤身一人来的松远县 ?“
孟青云点头 。
亦泠 :“ 你的父 …... 母呢 ? 或是你的夫君也没一起来 ?“
孟青云 : 民女尚未婚嫁 , 父母也都不在人世了 。
原来孟考先生已经去世了 …...
那云娘在这世间就是孤身一人了 。
亦泠心底颤了颤 , 其他想问的话都被这个消息堵在了胸腔中 。
正好孟青云也把完了脉 , 转身去写药方 。
亦泠知道她开方时需要细思 , 不喜旁人打扰 , 便安静地坐着不出声 。
不一会儿 , 她递来了两张药方 , 一张是给亦泠治病的 , 另一张则是开给章府其
他人抵御瘟疫的方子 , 要日日喝着 。
亦泠接过药方后 , 问道 :“ 对了 , 章县令前几日染病住进了悲田坊 , 他如今可还好 ?“
孟青云垂下眼睛 , 摇了摇头 。
章县令本就年迈 , 一朝病倒 , 身体垮得比其他染病者都快 , 已经许久没下过床了 , 许是撑不了多久 。
得知了章县令的情况 , 亦泠怔忠着没说话 。
看来这瘟疫真的来势汹汹 …...
等她回过神想再问点别的 , 孟青云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子 , 告诉亦泠她还要赶紧回悲田坊照看染病者 。
纵然不舍 , 亦泠也知道不能再留她说话 。
只是当孟青云推开门时 , 亦泠看见外头的日光已经被厚重的云层遮挡 , 莫名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
阴沉的天色下 , 亦泠还是没忍住喊道 :“ 孟大夫 ! “
孟青云回过头 , 问亦泠还有什么吩咐 。
亦泠凝滞片刻 , 才开口道 :“ 你平日住在哪里 ? 若是 、 若是有什么急事 , 我也好找你 。“
孟青云朝她笑了笑 , 拙手比画了一串动作 。
亦泠心里却咯喊一下 。
她 …... 日日夜夜都在悲田坊啊 。
孟青云走后 , 亦泠心神不宁地坐在厢房里 , 盯着谢衡之用过的笔墨出神 。
自章县令病倒去了悲田坊 , 章夫人便日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 。
本就死寂的章府几乎是没了一丁点儿生气 。
前几日因有谢衡之形影不离地陪着 , 亦泠倒没觉得可怕 。
现在她独自待在章府 , 浑身都萦绕着不安感 。
早知她便不把谢衡之赶出去了 。
反正他去了悲田坊也只是在外头做做戏 , 还不如留在章府里陪她 。
半个时辰后 , 亦泠实在是坐不住了 , 再一次登上了瞬望塔 。
悲田坊的景象和她上一次看见的明显不一样一一
一眼望过去 , 亦泠便是这个想法 , 可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 。
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 她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
上一次远眶悲田坊时 , 所有染病者都收容在寺庙的厢房或外头的帐篷里 , 那些露天躺着的病人都在后面 , 她也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