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敦实随即听到,她又多嘀咕了一句:“果然是这些人吃得饱长得高了,啧。”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公主先斩后奏,以这等拱卫陛下的名头将人聚集起来,当真没什么问题吗?”
李清月摇头,“你错了,这不是我先斩后奏要在府兵之中额外选出一支陛下都不曾准允的仪仗队,毕竟,这根本没有朝堂兵马的正式编制,而是当地的富户希望瞻仰天子威仪,专门组建了这样的一支仪表齐整的队伍,希望能为陛下东巡护持,但……”
“但他们又担心冲撞陛下,故而委托我等从府兵中选出一批精锐,负责教授他们进退规矩,等到泰山封禅结束后再各自归家。就算在此期间,他们也不会取代百骑飞骑的地位,那就必定在其外侧,影响不到陛下的安危。”
“贾长史啊,”李清月顿了顿,语带调侃地说道,“这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既不涉及官职委任,反而能让沿途百姓称颂陛下仁德,他有什么好拿我问责的。”
“至于这些仪表堂堂的当地富户子弟有没有机会在陛下面前出头,自此成为我天子近卫,大唐将领,甚至告我一状?”
李清月扯了扯嘴角:“你放心好了,我阿耶因为头风的缘故眼神不好,看不见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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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敦实当即将桌案上另一份文书朝着她递了过去。
李清月不得不承认,贾敦实此人办事的严谨认真,对得起那块立在洛阳闹市之中的棠棣碑,这条变更过的路线乍看起来与之前相差不大,但在沿途标示的区域,会挤占到的农田屋舍确实少了不少。
她的目光在其中一处上停了下来,问道:“这个图上的红点是什么?”
贾敦实朝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这个啊?这是兖州的兴隆塔。隋文帝在位期间,自称要归依三宝,重兴圣教,令四海百姓俱发菩提,共修福业,所以令各地高僧护送舍利前往各州修建佛塔,其中兖州的这一座,是由高僧法性从洛阳奉送到此地的。这座兴隆塔高十三层,乃是兖州第一高楼,既是天子出行,也合该途经此地。”
“合该?”李清月目光微动,沉声回道?_[(,“我看倒也未必。”
“自沙门拜君集议完毕、正式诏令下达至如今,僧侣之中数年间多有微词,但如今大唐对外战功显赫,不容他们有所异动,而今既是天子封禅,彰显君权,也不容前朝遗物凌驾于天子之上,直接换路绕行就是。”
没必要如此给他们脸面。
贾敦实本以为安定公主只是对路线有些异议而已,却又忽听她继续说道:“不过……陛下此次出行,既已指定玄奘法师等人随行,其中还有可商榷之处,你说是不是?”
商榷?贾敦实愣住了片刻,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公主的意思是,路还是要走的,毕竟此塔确实修建甚为宏伟,有意绕开反而不妥,但是,要兴隆塔普乐寺中的僧人亲自来谈这件事?”
李清月冷笑了一声:“不错。我看你这图上不是算了不少对这些僧人所耕田地的补偿吗?他们原本就不必缴纳税赋,还私藏了不少隐户,与等闲百姓的补偿本就不该相提并论,正该一正风气才对。”
“至于他们愿意额外出资多少,款待凌驾于佛教之上的帝王,那是另外的问题了。”
李清月心中暗忖,在天子封禅这等大事面前,这些人再如何不愿意接受需要向君王行礼,也势必不会错过接迎天子的盛名。
兖州不比长安洛阳,这兴隆寺在隋文帝在位期间能起塔十余丈之高,却绝不能与大雁塔相提并论。
参与进泰山封禅之中,接待这位李唐天子,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翻身机会,他们又怎会不动点脑筋。
更何况,兖州当地还有法集寺等寺庙与之分庭抗礼,这个主次之分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若是兖州官员因减少过路补贴而有意绕路的消息传到他们的耳中——
他们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另外,兖州的富户也得出钱,却不是按照你说的修建出资功德碑的方式出。”李清月话毕,低声朝着贾敦实吩咐了两句。
贾敦实迟疑:“……这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了?”李清月理直气壮,“你就用这套话去对外说。”
……
第二日的金乡大营内,众多本应该前去继续修路搭桥的士卒竟是先被暂时留在了营中,以一组组往外放出的缓慢速度移动着。
“这是怎么了?”
因昨夜被那闷雷之声惊动而起得晚了一点的河北道队正,立刻朝着昨日结识的那人问去。
问话之时,他的脸上还有几l分掩饰不住的纠结。
他昨日觉得对方说话简直像是在胡扯,结果当晚就听到了这样的“仙法”大作,真可谓是给了他以一记迎头痛击。
若是等离开营地后便知道,本应当堵塞的前路已在夜间被安定公主派遣出去的“精兵”疏通,只怕更验证了对方的说法。
但明明……明明在当年随同安定公主作战的时候,对方除了在料敌先机上表现得出色了一些,还得算是在正常的范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