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树皮般的手指拂过琴弦 , 执起琴弓在琴弦上一碰 , 他那沉默木讷的气质竟就变了 。
苍凉豪迈的韵律从琴弦上一水的倾泻出 , 他随着拉琴的动作和节奏摆头 , 表情也飞扬起来 。
阿如温查斯嫂子手中一直未停的针线被放在膝头 , 目光终于从针线上拿起来 ,
直望住自家男人 。
阿如温查斯在蒙语里是瑞雪的意思 , 她是个富态的女人 , 但五官眉眼都很好看 。 区别于乌力吉满脸满手的沟壑皱褶 , 和过于显考的容颜 , 阿如温查斯是个面相年轻的女人 , 她还有一双区别于乌力吉的大圆眼睛 , 跟她的圆脸一样可爱 。
在第一次见到他们夫妻的时候 , 林雪君还以为他们是父女 , 后来也曾有过疑惑 , 怎么阿如嫂子会嫁给乌力吉大哥这么考态的人呢 ? 夫妻关系还很和睦 , 阿如嫂子好像从没嫌弃过乌力吉大哥长得太着急 。
如今她终于有了答案 。
阿如嫂子沉静的凝望 , 她没有热切表达爱的语言 , 却从骨子里透着对男人的欣赏和信赖 。
马头琴音时而深沉 , 时而激越 , 时而又沧根且悠长 。
在这音调中 , 林雪君的灵魂已经开始低头吃草了 。
她捧着奶茶 , 微眯起眼睛 , 望着拉马头琴时的乌力吉大哥 , 体会到阿如嫂子的快乐 。
塔米尔在林雪君身边席地坐下 , 膑盖曲起 , 双肘随意地掀在膝上 , 也拙头专注倾听乌力吉大哥拉马头琴 。
庄珠扎布考人第一个开口 , 应着马头琴的韵律唱起歌 :
“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 耶 ,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 等到干里雪消融 , 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 …...“
考人沙哑低沉的嗡音配上马头琴的长调 , 演绎出说不出的韵味 。
塔米尔清朗的声音加入调子 , 篝火另一边响起胡其图阿爸浑厚的嗓音 , 还未变声的阿木古楞跟着轻轻地和 。
拉马扎坐下的乐玛阿妈和女儿也加入其中 , 不同音色的声音合唱 , 伴着马头琴 , 伴着夜风 , 伴着很远很远地方的狼嚎 , 伴着很近很近地方的牛叫 ...... 最严酷的环境下 , 生发出最动人的艺术 。
林雪君享受着这无与伦比的演绎 , 脸都被熏红了 , 眼睛水汪汪的 , 草原上的人真幸福 , 随时随地欣赏这样的歌声 。
胡其图阿爸拿出他珍藏的马奶酒 , 先给庄珠扎布考阿爸喝一口 , 然后自己一口 , 转手又将酒壶递给乌力吉 。
人们击鼓传花般地一人一口醇酒 , 塔米尔饮一口后 , 转手递给林雪君 。
她还没喝过高度数酒呢 , 前世今生都没喝过 。 将酒壶凑到鼻息间 , 光闻着就觉
得醉了 。 搭着酒壶沾了一点酒液在唇边 , 舌尖一舔 , 辛辣澡味直窄天灵感 , 刺激得眼泪鼻涕都要冒出来了 。
她忙一转手将酒壶塞到阿木古楞手里 , 并发誓这种难喝的东西 , 以后也绝不碰它 。
塔米尔被她的样子逗笑 , 亮晶晶的眼瞠被弯成月牙的眼睇半遮 。
收回目光时 , 塔米尔问她 :“ 你多大了 ?“
“16。 “ 林雪君猛灌了一口奶茶 , 冲去酒辣辣的味道 。
塔米尔含糊地咕呈一声 , 支起一只手托住腮 , 轻轻叹气 。
“ 蒙古族人都好多才多艺啊 。“ 林雪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转头朝他感叹 。
“ 你的身体被大风雪困在房间里几个月 , 艺术 、 音乐 , 这些东西就来到你的生命里了 。 “ 塔米尔望着篝火一边出神 , 一边答道 。
“ 哇 ! 你说得好好啊 。“ 林雪君品了品他的话 , 总觉得语句组织得很美 , 似乎佳有哲理 。
塔米尔转头 , 对上她兴致勃勃的眼普 , 看着她赞叹地朝着自己挑高眉头点脑袋 , 脸红扑扑的 。
他挠挠鬓角 , 又把脑袋转向篝火 , 鬟边不知不觉被他抠红了 。 这红还会传染 ,
染得大片大片的 , 蔓延至他整张面孔 , 又蔓延向脖颈 。
他伸出大巴掌抹了把发烫的脚子 , 前倾身体 , 把脸藏在双膝间 , 垂眸看鞋子中间夹着的石子 。
篝火边大家一首接一首地唱 , 阿如嫂子还站起身跳了一小段蒙古抖肩 , 大家哈哈笑一阵 , 又继续唱歌 。
寂寞的草原里 , 牧民们苦中作乐 , 消遣着难熬的时间 , 抵御着漫长夜晚无尽的寒冷 。
小狼崽已经睡了一小觉 , 醒来又抱着阿木古楞新给它的羊腿骨磨牙 , 咔嚓咔嚓地喽 。
塔米尔还在为自己没套到黄羊而不甘心 , 他说自己体重比阿木古楞重 , 压得马跑不快 , 才没套到野黄羊 。
去年大队里养了好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