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从头到尾看完后,惊蛰将所有的布条都攥在手心,抱着头蹲在地上。
连身体都一颤一颤。
这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倒是没脸说人家三顺的。
惊蛰哭起来时,这泪可不比他少。
包袱里的衣服,的确是旧衣服。
却不是陈明德的旧衣裳。
而是陈安的。
在当年陈安去世后,陈明德不知用什么方式藏下了陈安的一些旧物,兜兜转转,落到了惊蛰的手里。
那些血字,不完全是陈安留下来的,与岑玄因有关的东西,上面所写之物,也与黄家有关。
关于当年黄家之所以陷害岑玄因的原因,就藏在他家。
可比起恨,在看到血字时,那些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以至于压抑许久的情绪,都难再忍。
他哭得无声无息。
惊蛰不知哭了多久,等清醒些后,挣扎着爬起来。
他将所有的血条都依着之前的法子缝了起来,却不是缝回去,而是缝在了惊蛰压箱底的旧衣物夹层。
当然,这些被剪开的旧衣服,自然也被惊蛰全部都缝好,免得泄露出痕迹。
等他弄完这些,天色都暗淡下来。
慧平回屋的时候,见惊蛰那头的床上躺着人,以为他今日身体不太舒服,动作也跟着小了些。
岂料,等第二日,慧平起来一瞅惊蛰那模样,可吓了一跳。
“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惊蛰的眼睛肿了。
哭的。
还红得布满血丝。
昨天泪眼婆娑还做针线活,用眼过度了。
惊蛰平静地说“可能是有点不舒服。”
慧平这是有点吗
这看起来可是好大点
他把人按回床上去休息,连忙去给惊蛰告了假。世恩和谷生进来瞅了眼,也吓到了,忙让他好好躺着。
惊蛰谢过他们几个的好意,确定姜金明那头已经知道后,扯起被褥倒头又睡。
他昨天浑浑噩噩做了不少梦,根本没睡好。
只可惜补眠也是这样,惊蛰在午后挣扎着起来,被慧平拖着吃了点东西。
他下午去姜金明那时,掌司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会,让他回去。
姜还是老的辣,姜金明一眼看得出来,惊蛰这是哭出来的。
不过除了哭之外,那满眼的血丝,也不知道怎么熬出来的。
于是,惊蛰离开时,不仅得到了安慰,还得到了两颗热鸡蛋。
姜金明让他拿回去敷眼睛。
他自觉还是没什么问题,可惜但凡看到他的人,都不让他做事。
惊蛰在外头游荡了一会,打算回去把两颗鸡蛋吃掉。正当他低着头慢吞吞走时,一道冷冽的嗓音响起。
“这回,没吓你。”
惊蛰揣着两颗鸡蛋抬起头,就见容九站在他的跟前,腰间佩戴着刀具,很是利索好看。
不知为何,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阴冷。
冷淡的视线扫过惊蛰的脸,最终停留在他肿得跟荷包蛋一眼的眼睛,沉默了一会,指腹摸了摸肿胀水润的眼皮。
“哭得这么难看。”
惊蛰恹恹的,决定饶恕容九的难听话。他也没精力蹦跶起来,低着头,就要绕着走。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难看啦那就不要看尤其容九长这么漂亮一人,还直愣愣杵在跟前,这对比更难受。
容九长脚一跨,拦住了他。
手指灵巧地取过惊蛰手里的鸡蛋,按在了他的眼睛上滚了滚,“是这么做”
惊蛰就闷闷地嗯了声。
容九拿着鸡蛋给惊蛰滚着眼皮,他久闭着眼睛,微昂着头,乖乖地任由着容九动作。
“哭有什么用”
“因为没用,才哭。”
容九沉默了一会,冷冷地说“以后不许哭。”
非常霸道冷酷。
惊蛰睁开一只眼,“你不是很喜欢”
他狐疑着。
之前他的感觉,应当是没错才对。
这个恶劣的兴趣。
容九“只能为我。”
如此理所当然。
好吧。
惊蛰将眼睛重新闭上。
是他多余说这话。
容九“很快都会解决。”
他的声音淡淡,却带着一丝锋锐的杀气。
惊蛰想问解决什么。
不过,他在容九的抚弄下,又感觉到困顿,靠在他的身前,差点都要睡着了。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轻声嘀咕“别再收买人盯着我。”
“你知道”
“当我傻”
惊蛰磨牙。
再蠢,在容九赶来的速度这么快来看,怎可能发现不了
“不。”
容九冷冷道。
脆弱的生命转瞬即逝,哪怕只是拗断脊背,也只要一瞬的时间。
危险无处不在,倘若有朝一日惊蛰要死,也必得死在他的手里。
在惊蛰的身侧,不是一只眼。
是无数双眼。
如同容九外化的眼,阴郁而偏执地盯着他。
无时无刻。
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