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禁杨逸之,到婚礼举行,只有七日时间,
这七日中,卓王孙一直让相思陪在自己身边,从清晨直到日暮,两人都如同在那叶小舟上一样,默默相对,每一天的傍晚,他都会送她一件礼物,
他将这些年來亏欠她的温柔,都一起弥补给了她,
就像看到她的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第一日,是一朵新莲,
初夏的湖泊,莲叶布满了池塘,田田相望,唯有一朵粉色的莲花,心急地从荷叶堆中钻了出來,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劫后余生的世界,他亲手将它摘下,交到她手中,她腮边泛起一丝红晕,将它捧在胸前,凝视良久,却又小心翼翼地摘下其中一瓣,拉起他的手,将花放了回去,
莲花在他掌心展开,带着淡淡的微凉,卓王孙沒有说话,他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他们初见之时,也有这样一朵莲从她手中飘落,那一次,是他摘下其中的一瓣,将莲花放回水中,
这一幕,他记得,她也还记得,天地间,有千千万万朵莲花,但只有这朵残了一瓣的莲,是她心头的一点朱砂,
第二日,是一座小小木屋,木屋仿造华音阁中的醉莲小筑建造,只是小了很多,那是她想要的,她从沒告诉过他,她不想要太大的房子,也不想雕梁画栋的装饰,只是一座小小的木屋,屋后爬满藤萝,屋前有一方池塘,夏天开满莲花,
那就是她的家,
她也曾偷偷想过,成婚之后,两人就住在这里,虚生白月宫实在太大也太冰冷了一些,只是这个愿望实在太不切实际,她始终沒敢说出口,不过,只在心里想一想,也是无比甜蜜,她要的并不多,天地间有这样一座小小的木屋,只属于他和她,他能偶然到这里來一趟,也就足够了,余下的时间,她会坐在窗前静静等他,满含着希冀与幸福的等,哪怕十日的等待只有一刻相见;哪怕在守望中耗尽所有的年华,
第三日,他带着她,换了普通的衣衫,來到平壤城中的集市上,陪她选购着铅粉、首饰、碗碟,虽然他早已为她准备了最好的,但她还是如同所有新婚女子一样,含着幸福和憧憬,装饰自己小小的家,也许是易容术的高明,市场上竟沒有人认出他们,两人携着手,穿梭在人群中,自由自在,无人打扰,
相思还会试着和小贩们讨价还价,只是一开口,却又忍不住笑,她恣意地压着价格,用刚学來的种种手段与小贩谈着价码,价格一压再压,将小贩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最终心痛地将货物递给她,她却丢下两倍的铜板,带着卓王孙跑开,而无论她买了什么,总是交给卓王孙拿着,直到他手中堆起一座小山,再也放不下了为止,那一天,这座阴雨连绵的城市也被阳光照亮,湛蓝的天空上,白云变幻无声,日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撩拨着两人在青石小路上的影子,让它们时而交汇,时而分开,
这是平凡夫妻的幸福,却会持续百年,连最感人的传奇都抵不过,
第四日,是一座镜台,从伐木、切割,到镜子前的莲花,都由他亲手完成,他雕得很认真,从上午一直到日暮,她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微笑着看着他,细数窗前投下的一缕缕阳光,看着光阴转移,她恨不得伸出手,将它们拽住,让岁月从此不再流逝,直到黄昏时分,那朵莲花才最终雕好,他抬头的一刻,夕阳的余光洒满了小屋,他不禁有些惊讶,沒想到,天下无敌的剑法,用來雕刻妆台上的一朵莲花,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他伸出手,点点木屑,从莲花中陨落,
第五日,是一夜星光,
那时,他们的木屋已经装饰好了,屋内也有了新做好的镜台,有了简陋的碗碟,有了从集市上买來的、绣着金达莱花的毯子,卓王孙移了些藤萝过來,将木屋爬满,于是,这小屋就温馨起來,
当他们将这一切都完工之后,天已经黑了,繁星点点,萤火虫在星光下尽情飞舞,似乎整个天地都被这些精灵占据,
相思与卓王孙坐在屋顶,看着满天星光,等坐得累了,就并肩躺下,一起看着天河脉脉流淌,万千星辰沉浮其中,那一瞬间,两个人仿佛都被星光照的透亮,一低头,就能看见彼此透明的心,茫茫天地间再沒有其他,只剩下他和她,无言相对,
相思执拗地握着卓王孙的手,感受着他手上的温度,她的心中充满幸福,但却又有一丝惶恐,这一切,來得太容易,就像是一场梦,她真害怕,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醒來,而后坠入那森冷的黑暗中去,于是,她的动作也变得特别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哪怕这只是梦境,也是一场不容惊扰的梦境,
月色宛如渗入蜜的牛奶,甚至可以嗅出微微的甜香,
第六日,卓王孙将一个锦盒放在相思面前,
相思打开盖子,顿时呆住了,
一袭华美的嫁衣,静静地躺在丝绒上,
如她所愿,嫁衣不是正红色,而是水红,如初夏的莲花,有着水一样温婉的色泽,
天工坊出产的顶级丝缎,柔软得就像从天空中裁下的云朵,暹罗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