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
柱子表舅母正晒衣裳呢,托柱子的福,她买到一件耐洗颜色又好的月白色长衫。
每回穿脏了搁水里,略加些草灰就能洗得干净,洗罢了晾上一柱香就能干,不掉色不起皱,穿上体面得很,她现在每回去村里吃酒席都穿它
见到这两人慌慌张张的,表舅母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在集上跟人斗气了那还不去叫咱家的汉子们”
“哎呀阿娘,不得了了”
“官道上来了伙逃荒的”
表舅母一听,也慌了神。
“哎呀,这可怎么好,快去叫你爹和你大哥,他们可是在地头呢”
其实这般的热天,农人往常都是早晨和傍晚时分去地干活的。
村里的汉子们也怕毒日头啊
只是今年附近几个县天旱,他们这边虽下过雨,却也不比去年,粮价一天天涨,地里的庄稼可不就更金贵了,多去转转,除个草,驱个鸟,多出一分力是一分。
地头的村民们不用叫,看见官道上走来了一群疑似逃荒的家伙,他们就握紧了手中的锄头和钉耙,死死地盯着对方,摆开架势,生怕这些人穷极饿疯,要来霍霍自家庄稼。
不过这群逃荒的倒还算自觉,路过岳山村的岔道口,虽是羡慕地看了好几眼,倒没往岳山村来,而是奔着凤柳城去了。
只过到一半,却有两个身背包裹的家伙,走上了岔道了
这俩要进村啦
这俩人,是一男一女,身前身后都带着包袱,虽说衣着还不算太褴褛,可那模样看着又累又渴又饿,走路一瘸一拐,就很像是逃荒的了。
“站住你们是哪来的怎么到我们岳山村来了”
两个村民手拿家伙拦住去路,横眉竖眼,高声大喝。
这一男一女互相看了眼,女的不由朝男的身后躲了躲。
男的赶紧冲村民陪上笑脸。
“大哥,我是凤柳城的,路过岳山村,想去亲戚家里歇歇脚,讨口水喝牛二河是我舅舅”
牛家小院里,表舅母在那儿合掌向天,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老天保佑,千万让那些逃荒的莫来我们村啊”
虽说这三十年来,大灾大难倒是没有,可三十年前他们这一带可是遇到过匪乱的。
那一年,岳山村哪家没有送命的,甚至还有几家直接灭了门
牛贵子手里拎着一根棍子,在院子里瞎转悠,他想出去,他娘不让。
他不出去吧,又不知道该干啥。
柱子这会儿就有点后悔了。
他当时是慌不择路了,就不该来表舅家,该直接奔着凤柳城跑啊
要是逃荒的人太多,又在岳山村外不走了,他要怎么回家
呆在表舅家长了,岂不是尴尬
柱子正在心里琢磨呢,忽然听到院外脚步声响,有几个人朝牛家来了。
“栓子,早前就听说你在云鹿县做活,还带着媳妇,这一去就是两年多,过年也不见回来,只当你在云鹿县发了大财,你娘还成天念叨呢”
“咳,表舅,我在那边也就是糊个口,翠姑又生了儿子,日子更过得紧巴,早就想回来了,只是没挣到钱,怕丢人不敢回来哩”
柱子听着这两句话,整个人都愣了。
这个声音,居然是他大哥
他大哥回来了
院门一开,他就赶紧迎了上去。
“大哥”
由牛表舅陪着进来的年轻汉子,可不正是柱子的大哥栓子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灰衣灰裤,灰帕包头,满脸风霜,胸前系着个包袱,身形蹒跚,要不是柱子认出了大哥在先,压根就认不出,这个妇人,竟然是他大嫂赵翠姑
王栓子和赵翠姑看到柱子,也是吃了一惊。
“柱子,你怎么在这里”
一刻钟以后,坐在牛家院子里的夫妻二人,一人捧着一碗咸菜糊糊,狼吞虎咽地喝着。
表舅母斜靠在灶房门口,脸上就有点皮笑肉不笑。
这两口子,都是饿死鬼投胎的么
都已经是第二大碗了,还没个够的样子
还是家里的老大呢,都有了儿子了,做事还是这么不稳重
他牛家在岳山村又不是才这一年,早前栓子和媳妇两个出城进城的,也没说来看看这个表舅,更不用说带礼物了。
同样的一奶同胞,柱子还没成人呢,每次来赶集,不给家里送些城里的点心,打壶老酒的
这两回更是带着她小儿子贵子去集上摆摊,还给工钱呢
就这,柱子都从来没在她家里吃过饭,顶多喝碗水罢了。
王栓子和媳妇两个人吃饱了肚,缓了缓,算是回过了神。
这才说起他们的遭遇。
“先前在云鹿县县城里,我岳父给寻了个活儿,是去镇上给个大户人家修庄子。”
“那户人家新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