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歌直到此时方知,秋云的不辞而别,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悲哀。
秋云性子直,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往,在她幼年丧母之时,似老母鸡般展开翅膀,护着她不受人欺负。
她看不惯秦氏所为,常为琐事顶撞秦氏。
若她真就无意中知晓了某个秘密,便是绝无活命的机会。
凌歌叹息一声看向她问道:“你呢?怎会突然在当年答应了那门亲事?”
记忆中,当年她八岁,秋云十五,秋荷十六,都是花一般的年纪。
她刚丧母,又被告知每日哄她睡觉的秋云,被家人赎身离去。
就连告别的话都不曾说与她听,她伤心之余,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秋荷身上。
不过短短一年,她好不容易接受了母亲的离世和秋云的不辞而别。
秋荷又突然说自己到了年纪想要成家,更是跟着秦氏将一个黑瘦的男子带到她跟前,说是要与此人成亲。
当时她惊慌得不知所措,可秋荷却跪地苦苦哀求。
毕竟是相伴多年,她心伤之余,终是点头放她离去。
从此冷香居似被人有意遗忘,再无人记起,晋安伯府还有个三房嫡出的五小姐,身边无人伺候。
每日只有一名粗使婆子送来一餐饭食,保她不被饿死。
秋荷蠕动嘴唇哭着说道:“是奴婢不好,当初因着咱们院子里的下人都被调走,奴婢只得每日里去大厨房讨要些吃食。
有一日,因着和大厨房里的婆子争吵了几句,耽误了时辰,便顺着湖边小路往咱们院子里赶。
不料就是这一次,奴婢走得匆忙给撞上了大少爷。此后,他便常让人送些小玩意儿给奴婢,可奴婢实在不敢收下,便都退了回去。
退的多了,惹了大少爷不高兴,趁着奴婢取餐时,将奴婢堵在了湖边的假山石边,想要对奴婢动起了手脚。
奴婢自是不从,哭求大少爷住手,闹的动静大了,被伯夫人院子中的人撞见。
伯夫人便寻了奴婢去训话,为绝了大少爷的念想,伯夫人便将奴婢随意指给了一个管事的儿子。
用断了您的药食为由,威胁奴婢向您隐瞒事实,自己提出外嫁的请求,奴婢只得点头答应。”
“你是嫁入了这里的管事家?”
"嗯,奴婢被伯夫人指给了黄管事的大儿子,他....."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有些凄凉的苦笑一声,看了凌歌一眼,接着说道:"他是个瘸子,性子不好,还爱喝酒。
喝醉了就在家里打砸,家里的家什都被砸没了,就开始打奴婢出气。
前几年,奴婢怀孕,被生生打到差点流产。
好不容易生下一对双胞胎,又发现他整日不着家,等黄管事的派人去找,才发现他在暗窑里胡闹,死在了妓子的肚皮上。
婆母怪是奴婢克夫,将奴婢母子三人给赶出了家。
如今奴婢算是熬出了头儿,虽是干些体力活儿,好歹也不用再受折磨了。"
凌歌见她扯了扯嘴角,一副想笑又笑不出的表情。
知晓她怕是早失了生的希望,若不是有她身后的孩子做羁绊,怕她早随了秋云去了。
终是因她而受得苦,她亦心生不忍。
虽说她非彼她!可她用了人家的身体,记忆也越来越融合,自己已经开始分不清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唯一明确的一点是,她还保留着对身边人的所有情感记忆。
凌歌心里难受,可也不想让她再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她松了松嗓子说道:“秋荷,如今我已经自立女户,从自就在这庄子上生活,你回来我身边吧?我们主仆再不要分开了!”
“姑娘?您还是被那个恶毒妇人给赶出了府?奴婢这就去北境寻老太爷给您做主去!
都怪奴婢蠢,当年就该豁出去,去寻了封家太君为您做主的。”
秋荷气急,撸起袖子一副要豁出去拼命的模样,就想向外冲去,被凌歌握着手臂给拉了回来。
“你想别激动,我是不想再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这才决定自立女户,单独生活的。”
“您真自愿的?”
“是,我自己闹了一场,提了离府来此!”
凌歌见她不信,自怀里掏出了户籍递给她。
秋荷自小陪她一起念书,虽不是学富五车,但也算识得些字,能看懂书上写的是什么。
见真是凌歌自己所提,她这才长出口气,“也好,小姐您自己出了府,就不再会被晋安伯府的大祸波及。
要是当初三夫人也能似您一般果断,岂会枉送了性命,被那些个无良之人害死?”
这话一出,凌歌瞬间站起身问道:“你说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秋荷点了点头,伸手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竹节交给她,正待要与她细说,外头便传来一阵惊慌的喊叫声。
“着火啦!快来人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