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据说是画妖在人世出生的日子,所以所有的妖怪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聂子耀帮聂母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被柴里面的刺扎到了手。
聂母很心疼,但是又不忍心责备儿子不小心,也不想对那根刺心生恶意,只是说了一句:“所有的相遇都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缘分。”
所以,聂子耀就把那根刺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他想了想,就找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破碗,再去门口挖了一些土倒碗里,再把小木刺扎在碗里的土里,还露出了一点点。
“你就在这里待着吧,还挺可爱的。”他说。
过了二十年,这木刺还化妖了,成为了刺妖。她修炼那么久,为的就是远离这个疯子,还把她困一个破碗里,太埋汰她了吧?她可是别人想握都握不住的刺妖。
她成妖之前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都得围着她转,因为她看到疯子特别在意她,穷得很,粗茶淡饭的,好像还会一点医术,她瞧不起他,却又无法离开他。
等到她成妖了,可以离开他了,逃的远远的,她才发现她错了。
好多人都不喜欢她,与其说不喜欢她,不如说他们极其讨厌她。他们讨厌无法掌控她,讨厌她给他们带来的痛苦,更讨厌她的不顺从和扎人。
她自卑了。
她想回去看看聂子耀,可她却发现她回不去了。
聂子耀周围有很多人,她们非常喜欢他,非常需要他。而她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很了不起。她过去只是仗着他的喜欢,以为他过得不如意是因为他不优秀,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善意和温柔。
她错了,错的离谱。可她不认错,也不低头,她就算很伤心也不认错,她明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可她无法承认,也不能顺从别人的意志从此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光着脚走了多久,走到身心疲惫快倒下的时候还在继续走。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聂子耀担忧的眼神。
他又救了她。他总是能救活她,好像他有信心治好她一样。
“我没病。你去救那些生病的人吧?”她指着他那旧桌面上的邀请函,是白画寄的。
“你病了,你得了一种心病。看不见伤口,却遍体鳞伤。”聂子耀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也没有丢下她不管,放弃了救白画的闺蜜的机会。
“你疯了吧?你去救别人,别人说不定就活下来了。你不管我,我也不会死的。”刺妖才不会感动呢,她不信他爱她,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痛感。
“我有我的思量。”聂子耀觉得如果他去救了白画的闺蜜姚彩云,那么就再也没人拦得住刺妖了,刺妖可能会伤害更多人,而那些人可能还没等到治疗,还在痛苦中挣扎。他认为他的温柔就是不放任任何一种伤害不管。
刺妖在聂子耀的身边就像仙人掌的刺一样多得密密麻麻,会变得自信一些。
聂子耀治疗刺妖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夸她。他夸她瘦,夸她体重轻,夸她省布料,一个劲地夸,跟她说话的十句话里面那得有八句话都在夸她。
在他身边,她的确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那是别人讨厌的她唯一一次得到认可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值得别人爱的,也是有机会跟普通人或者普通妖怪一样拥有平凡的爱情。
但是她发现自己又错了。
看着一个个病人跟聂子耀说她哪里哪里坏,他坚持不懈地维护她,可是还是源源不断有人说她的坏话,她忽然鼻子酸了。
她跑了。
她感觉自己果然还是配不上聂子耀,不,准确说应该是镊子妖。
她出生的时候问过木头娘亲了,她告诉她,像她们这些刺妖,要小心镊子妖,他们是可以毫不费力地拔掉她们的。
原来镊子妖对于刺妖来说不是什么好对象,因为刺妖是会被镊子妖拿捏的。
她轻视他,逃离他,关注他,仰慕他,喜欢他,放弃他,全都是因为她跟他归根到底还是无法善终。
“达刺儿,我还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聂子耀被她伤了好多次,他每次抱住她,都让他一身伤。可是他还是那个专一又深情的镊子妖,学不会刺妖的冷酷无情。
“世人都不喜欢我,你又何必非要跟我一起,拖累你名声变坏?我如果是你,就离我远点,你那怎么会是喜欢呢?你只是忍不住救我,忍不住医治我,都是因为你太温柔了。”刺妖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不见了。
白画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聂子耀为什么看着这么憔悴了,她如果是他,估计早就累觉不爱了?她真敬佩他的毅力。
“后来呢?你还会再遇见刺妖吗?”
聂子耀摇了摇头,扬起一抹苦笑说:“世上再无刺妖了。因为她爱我,所以她再也承受不了我因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