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宴的心里一如波涛汹涌。
五皇子的死是小事。
问题在于,五皇子死了,他们身在禁军大营,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还需要李昭过来提醒他们。
这说明……
有人的手足以遮住盛都的这片天了。
“我是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发现的,她和五皇子有密信往来,因为密信里提到了枯荷殿和秋霜池,我便照着密信的提醒赶了过去。”
李昭解释道:
“在枯荷殿底下,我发现了五皇子以及一众不明人士的尸首,而在秋霜池附近,我又发现了一屋子的黑火药。”
“下手的是谁?”裴少宴再次问道。
但李昭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裴少宴。
“明月想要为他隐瞒?”裴少宴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倒也不是隐瞒。”李昭摇头,说:“我只是想问子胥你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将动手的人告诉你。”
什么问题?
裴少宴抬眸。
“子胥觉得,谁能结束这个乱局?”李昭轻声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叫裴少宴有些惊讶。
沉吟片刻后,裴少宴抄着手,面带思索地说:“若说谁最有能力结束乱局,那自然是天子,天子是当之无愧的君主,有绝对的正统性。”
但是……
他眉头拧到了一起。
“但如果事情像我猜测的那样,天子的身体定然是不像我先前认为的那样好,若是这样,众大臣可能会从皇子中选一个人出来继承大统。”
就像当年那样。
裴少宴凝视李昭,继续说道:
“几个皇子中,六皇子心思诡谲,行事阴暗,绝非仁君。”
“五皇子更是小肚鸡肠,从前在皇宫时,凡事都要与下人斤斤计较,从不与人为善……”
“至于七皇子李泰,他年岁尚小,母族陈家在绥阳是大族,势力堪比盛京的世家,他若上位,那外戚问题必然严重。”
“而八皇子李武,他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孩子,但皇后对他并不怎么重视,反倒是他生母的弟弟对他帮衬有加。哦对了,他生母当年是宫里的一个女官,与弟弟在宫中相互扶持,其弟是屈洇手底下的人。”
“子胥似乎没有提及二皇子和太子。”李昭提醒道。
裴少宴温和一笑,摇了摇头,说:“二皇子虽然是诸位皇子中最有仁德之君气质的,但二皇子的母亲是长孙氏,长孙氏如今虽然已经折损了几个极聪慧的子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皇子一旦登基,外戚长孙家便会无人可挡。”
接着,裴少宴又补充道:“至于太子,太子自出生起就十分孱弱,皇子们平日要学习的文武骑射,他是一道都没有沾过,国策时论更是从未涉猎,难堪大任。”
“子胥似乎对每一个皇子都不太满意。”李昭从容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夜风吹卷而过。
裴少宴抬手拈过李昭头顶的落叶,神色温和地说:“严格来说,的确是这样。如果非要我选择一个天子之外的人,那么应该是八皇子李武了,虽说张君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他终究是单枪匹马,比不得那些世家,更好处理。”
李昭点了点头。
看李昭这样,裴少宴便问道:“所以,我的回答……明月并不满意,是吧?”
要不说,裴少宴了解李昭。
单看李昭挪开的视线,裴少宴就已经了解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不过,裴少宴也不打算追问。
他略微偏头,看着李昭,说:“不想说就不说了,我送你出去,夜风寒凉,你这也不知道是换了谁的衣服,这么大,小心冷风吹进去。”
说完,裴少宴很自然地牵过李昭的手,拉着她往右侧营帐之间的路走去。
夜深了,营帐附近并没有士兵来往。
“子胥。”
行至营帐外围时,李昭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裴少宴回眸看她。
“其实我在想……”李昭转眸一笑,说:“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你虽然看问题的角度与我不太远,但你的确是在为大邺着想。”
四下安静,李昭可以放心与裴少宴交谈。
裴少宴则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是二皇子。”李昭说道:“二皇子动了手,如今已经撤出了盛都,只等诸位皇子争斗得头破血流,再入场收割。”
主意是李昭出的。
但也不全是。
毕竟李广身边的那个柳敏文心思也相当阴暗,李昭的出现只是帮李广提前了撤退的部署而已。
“我听说,二皇子身边有个很不错的军师,看来正是那人出的主意。”裴少宴眉头一拧,低声道:“二皇子动手这事,其实已经在屈洇的意料之中了,只是二皇子周围的人行事很是紧身,禁军的暗桩根本靠近不了他们驻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