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絮有心要去看看萧沐清的境况如何。
她自认为在清查萧府一事中, 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让对方怀疑,大部分事都是柳阳景做的,去看一看她, 也不算奇怪。
但另一件事阻断了她的计划——仲武要斩首了。
这事是杜津远告诉她的, 毕竟她这几日待在府中避雪, 没有打听过外面的消息。
这一日又是大雪,雪片纷纷扬扬, 在院内积了半尺深, 使团的车队停在驿馆内,满是焦急, 恨不得冒雪出发。
杭絮倒悠闲得很, 反正雪不停就走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就在这时候,杜津远披着雪青色的斗篷,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院子里,赶忙躲到廊檐下。
门仆敲敲门板,“夫人,杜公子到了。”
“进来。”
杜津远便推门进去,屋里面点着两个炉子, 比外面暖和许多, 他呼了一口气, 搓搓手。
斗篷开始往下滴起了水,他赶忙脱下来, 抖抖上面的雪。
杭絮盘腿在榻上看书,身边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带走屋内污浊的空气。
“茶在那里,自己倒。”她指指桌子。
青年把斗篷挂好, 倒了一碗茶水,捧在手里。
“你冒着这么大的雪,来王府有什么事?”
杜津远喝了一口茶,“仲武要斩首了。”
杭絮视线一顿,抬起头,“什么时候?”
“今日午时。”
她把窗户开大一点,看了眼天色,还差不到一个时辰。
她把书合上,放在一边:“你要请我去看看?”
他点点头,又摇摇,“愿意去就去吧,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想知道这个消息。”
“那你是一定要去了。”
“对。”他没说理由。
杭絮穿上鞋,站起来,从一旁拿过外袍穿上,又扯下披风。
“赶紧过去吧,别误了时辰。”
-
斩首的地点在东门口,马车到达地点的时候,台子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他们冒着大雪聚集,在兴奋地窃窃私语,似乎再寒冷的天气也不能打消他们看热闹的激动。
毕竟斩首这种事,还是难得一见的。
杜津远停下外围,看着前头挤挤挨挨的人头,左转右转就是进不去。
杭絮无奈地摇摇头,揪住这人的衣带,瞅准一个空隙,身子一拧就把人扯了进去,不一会儿,来到了最前面。
杜津远气喘吁吁,头发衣裳被蹭得凌乱,反观身边人,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杭絮走远了些,来到没有雪的空地,跳一跳,抖掉鞋上的雪沫,身边百姓的交谈传入耳中。
“听说待会要砍头的人是个铁匠。”
“对着,在兵部做过事呢。”
“那他怎么就要砍头了?”
“他呀,因为赌钱被退职了,心生不满,居然偷兵部的图纸卖给外族人,还要害自己的上司,你说这不该砍头吗?”
“这人怎么能做这样叛国的事呢,活该砍头,对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二叔的儿子在大理寺做事,什么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身后“沙沙”的踩雪声响起,她侧头,看见杜津远也走过来。
两人里处斩的高台很近,可以看见上面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墩台,墩台原应是木色,如今却被鲜血浸润成血红。
“你来这里,是想对仲武说点什么吗?”
杭絮突然问道。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声音,“对。”
他的声音很平静,说的话却不是一回事,“我才不会让他这么高兴地去死。”
“他说自己活够了,我却要让他后悔万分地死去。”
不远处又传来马车的“轱辘”声,杭絮侧耳,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
“喂,杜侍郎好像也来了。”
“什么!”
杜津远猛然回头,可人群熙攘,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但没一会儿,人流分开,一个黑瘦男人走进来,他们敬畏地看着对方身上代表着三品的官袍。
“爹,你怎么也来了?”
青年诧异地开口。
杜羲纬朝这边看来,神色也有些惊讶,他疾步走过来。
“津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是来看他砍头的。”
“我来见他最后一面,有几句话……想跟他说一说。”
杜羲纬古板而平静的脸波动一瞬,接着又淡下去。
杭絮没插嘴,她眯着眼朝远处看了一眼,“人来了。”
两人齐齐侧头看去,一辆囚车转了个角,在街道尽头缓缓驶来。 囚车越来越近,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囚车中立着个衣衫单薄的高大男人,他须发凌乱,露出的手脚都被冻得发紫,但神色却平淡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