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渐渐变小, 夜幕降临。
夜色中,先是有薄雾泛起,然后雾气渐浓, 官道隐没在了浓黑的雾气之中。
远远的有车马声传来, 昏黄的灯火仿佛萤火之光, 又似天上星火。
红绫河上,那莺歌燕舞却并没有受到这雨水的半点影响。
两岸歌舞升平, 红粉脂香。
这薄雾若隐若现似乎让船上的文人骚客们诗兴大发。
渺渺河水, 唱和声声。
两岸残柳在此时此刻多了几分诗意萧瑟, 在小雨之中,枝条垂落。
一辆牛车慢慢行到红绫河边停下来。
车中,刚进康都的韦苍撩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转而看向了身旁的长随“仲荷在这里”说着,他重新又看向了薄雾缥缈的红绫河, 眉头微微皱了皱, “胡闹。”
长随也往那精巧玲珑的河船画舫看了一眼, 笑了笑,缓和了下语气才道“侯爷向来风流,大人便也不必太苛责了。”
“去叫他上来。”韦苍垂着眼睑想了想,语气漠然, “他在京城这么些时日半点事情也没办好, 怎么有脸在这里玩乐”
长随听着这话便不敢再多劝什么,只飞快吩咐了旁边的侍从往画舫上去。
画舫上,韦萤正在众人拥簇中挥毫甩墨,一副夜宴奏乐图在他笔下风骨已成,遒劲流畅。
“还缺几句好诗。”他笑着向身旁人道,“快快, 你们平日里不是最能吟诗作赋,只要两句足以。”
“我来我来。”旁边一人上前来,他摸着下巴又沉吟片刻,才慢条斯理唱道,“寒风萧萧声声乐,暖香融融步步萦。”
“走开走开,你不行,我来”旁边又一人跳起来把前面那人挤到一旁去,“我有好句子,应当是,丝竹乐舞,婀娜吟唱,画中境也”
“你更不行了”旁边开始起哄。
“这样,我们一人作一首,再评个最好的,这不就行了”一人如此说道。
“这最好,就这样”画舫众人轰然应是。
韦萤笑着丢了笔,摇晃了一下喝了太多酒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摇头晃脑道“你们先写着,我且看看今夜这雨,缠绵到几时。”
一边说着,他拍开众人,脚步虚浮地往船舱外面走去。
掀开厚厚的布帘,铺面而来的冷冽让他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些许。
红绫河上的雾气越发浓厚,几乎都要让人看不清两岸景象。
他在栏杆旁站了一会儿,往岸边眺望许久,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出来方便的。
捞着袖子往旁边走了两步,正打算往旁边去更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郎君,大人在岸上等着您。”
混沌恍惚间,韦萤回了头,一眼就认出了身后三步处站着的那人是他大哥韦苍身边的侍卫。
韦苍来康都了
韦萤皱着眉头想了想,慢了好几拍才想起来前几日就已经听着丛越说过韦苍要到康都来的事情。
他茫茫然往岸边看了一眼,浓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没看到啊”韦萤下意识这么说道,“雾这么大,你说大哥来了”
“是,郎君请随我上岸吧”侍从恭敬说道。
韦萤摇摇晃晃转了身,又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
右手边船舱当中,热闹吟诗喝彩的声音充斥在他耳边,左手边的红绫河岸,此时此刻安静得都有几分寂寥。
“大哥来康都做什么”被酒水浸泡得彻底的脑袋开始无法思考,韦萤抓着栏杆往前走了两步,摇晃着又抓住了侍从的手,“走吧走吧,去问问大哥,这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
侍从稳稳扶住了韦萤,带着他一步一步上了那窄小的栈桥,往岸上走去。
冷雨伴着风打在人身上头上,寒意从脚下升起来。
走到岸边,韦萤看到了面前被雾包裹着的牛车,清醒了过来。
回头看了一眼那依然热闹的画舫,他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看向了跟着自己下船来的随从。
“你过去说一声,今晚我请客,再把账给付了。”韦萤还记得自己画了一副画,“再让他们把提了字的画给我送来。”
随从应了一声,正要回头时候,牛车中的韦苍叫住了他。
“你去付账。”韦苍指了指自己的长随,“画就送给他们了,不必送回来。”说完,他看向了一旁的韦萤,“上车,回府了。”
韦萤还想说什么,但还来不及开口,就被韦苍直接伸手拎起来,一把就薅进了车里面。
“哎不行。”被这么推搡了好几下,韦萤彻底清醒了,他摸了下自己脑袋,想起来自己出来原本是要方便的,于是又捂着裤子往车下跑,“等一下等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韦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下去。
韦萤哧溜一下蹿下去,冲到岸边酒家里面去借了下茅房,然后又洗了手脸,才完全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