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海捧着个匣子进来,立在妆台边道:“殿下,窦府送东西来了。”
赵璴视线扫过去。
只见那匣子雕着观音送子图案,样式极精致,用的也是极名贵的红木。
赵璴扫了一眼,示意他打开。
匣子一启,便有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送东西的人说,是窦大人孝敬的。”吴兴海的面上闪过一丝细微的怪异,顿了顿,继续说道。
“……说是极好的坐胎药。”
赵璴笑了一声。
他抬眼看去,伸手从里头拿出了个药包,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圈:“药方送来了么?”
“没有。”吴兴海说。“窦大人说,待殿下吃完了,他们再送来,没提药方的事。”
赵璴抬头看了绢素一眼。
绢素会意,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那包药,打开了来。
“川穹,延胡索,柴胡,香附,益母草。”只略一翻检,她便流畅地说出了其中的成分。
片刻,她将药包放回匣中,说道:“殿下,除却明面上的那几味坐胎药材外,加了这几味药。皆不烈性,却都是活血化瘀、避子益经的好药。”
赵璴差点笑出声。
他转头看向那匣子,目光里染上了几分戏谑。
他这位伯父空长了这么大的岁数,如翻来覆去却只会这点伎俩。
他抬手拨了拨匣子里的药材,淡笑着正要开口,却见吴兴海神色暗了下去,接着合上了那匣子。
“欺人太甚。殿下,我这就去把这些东西处理掉……”他说。
“慢着。”赵璴却抬手按在了那匣子上。
吴兴海低头,便见赵璴的神色已然变得冷淡:“吴兴海,你是老糊涂了。”
吴兴海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侯府里是有窦府的探子。”他沉声说道。“但是殿下,这些药分明就是窦怀仁拿来害您的,您怎能入口啊?”
“怎么不能?”赵璴抬眼。“避孕的药,我怕什么。”
吴兴海僵持在原处半晌,抱着匣子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殿下!”
“他既送了,我就要用。”赵璴淡淡转过头去,对着镜子稳稳地描画过最后一笔眉尾。“非但要用,还要大张旗鼓地用。”
“……奴婢只怕殿下太过屈辱。”吴兴海沉声道。
赵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屈辱?”他道。“可你别忘了,窦怀仁送药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将螺黛放回桌面上,眉眼含着冰冷的笑意,看着镜子里的人影。
娇媚,明艳,一双眉毛画作温柔的远山,柔和了他的眉眼,仿佛连双眼里都因此而多出两分女性独有的包容与温和。
即便那双眼,每每对镜时,都冰冷如一双看不见底的寒渊。
赵璴恨毒了自己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但他知道,这身女子的罗裙是消弭他锋芒的伪装,让他在他母后四面楚歌的烂摊子里,有活得下去的机会。
而若要让那些朝堂上满口忠孝仁义的东西为他驱策,作他走向那架龙椅的垫脚石,他就需要再深一层的伪装。
那便是要做一个心甘情愿当妻子的女人。
他母亲正是让人看见了她站上朝堂的可能,才会背着妒妇的名头死在冷宫。而他,唯有摆出一副妻子、母亲的姿态,才会让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材觉得他可以利用,却毫无威胁。
毕竟在他们眼中,只要这个心有野望的女人与丈夫琴瑟和谐,以礼侍奉夫家长辈,甚至积极地诞育后嗣——那么再厉害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至于什么屈辱?
赵璴神色冰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声。
八岁时,他还会因身上被披了一件男子的披风而心生战栗的向往,但现在,他早过了奢望自己能活得像个正常人的岁数了。
毕竟,世间衡量屈辱与否的法则只有一条,那便是成王败寇。
其余一切,都是虚无。
——
于是,即便宋照锦一再劝她不必多礼,赵璴这几日还是乖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