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对不起我?
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为了高启强去死,不是吗?毕竟她的爸爸就是这么做的,难道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吗?
黄瑶走上前,唐小虎再次移开了视线。
但这次黄瑶没有任凭他退缩,而是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颌,逼着他看向她。
虎叔比她高很多,力气也大很多,但黄瑶没有畏惧。
准确地说,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当下应该有的情绪,恐惧、慌乱、仇恨,全部没有。
有的只是死水般的平静。
她的手向下滑去,落到唐小虎的咽喉上。
手指下,她感受到了他动脉的搏动,跳得很快,结实有力。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纵着,她渐渐用力,捏紧了手中生命的源泉。
恍惚间,她的耳边响起了高启强的声音。
他笑着和大家讲,她们第一次见面,陈书婷想用领带勒死他,他当时觉得他完了,又觉得死在她手里不失为一件美妙的事。
她又看向唐小虎的脸,因为缺氧,他的脸上越来越红。
但他没有做出一点挣扎的动作,他抬起一只手握住了她作恶的手,没有用力,更像是在抚摸。
他以为他要死了,在死前他选择了隐秘的放纵,他要带着这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走向生命的尽头。
掐死一个人不是一件难事,尤其当被掐的人不反抗的时候。
唐小虎没有想过反抗,他甚至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压制身体求生的本能。
他该死,只有在黄瑶面前,他才会心安理得又心甘情愿地说出这句话。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当氧气从身体中被一点点逼出,当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清晰。
困扰他多年的身体上的病痛都不存在了,全身的感官集中在他们肌肤相贴的一点,他的眼前开始有走马灯划过,旧厂街的片段快速闪回,到黄瑶出现后又徐徐变慢。
黄瑶于他是命运般的存在。
爱上黄瑶是他前半生作恶多端应得的报应,被黄瑶爱上是他本性尚存的那一点善意留给他的福祉。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突然,脖颈上的桎梏移开了,空气争先恐后涌入胸腔。
唐小虎踉跄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树。
黄瑶又跪到地上,把墓碑的石板复原。
石板很沉重,她用力一点点拖动着,最终盖回了原处。
但她久久没有起身。
唐小虎看不清她的脸,却隐约听见了“啪嗒”的水声。
缺氧让他的大脑转得很慢,以至于他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黄瑶在哭。
他不敢上前,他不确定自己配不配上前。
他只能慌乱无序地开口:“其实强哥是看了这个本子,才决定让你参与集团的事业的。他知道你不会背叛他,否则早就把这个本子交出去了。他也很欣赏你的胆量和智谋,他——”
“你不觉得荒谬吗!”黄瑶用一声暴怒的喊声打断了他未及出口的话语。
“唐小虎,”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不觉得荒谬吗?”
她分明满脸都是泪水,却坚强得令人心惊。
唐小虎知道,她不是在为爱人的背叛流泪,不是在为逝去的亲生父母流泪,不是在为养父母的机关算尽流泪。
她是在哭自己,她在哭自己这荒谬却无法回头的一生。
黑又如何,白又如何,她踏出的每一步,都注定是迈向漩涡中心的一步。
而这跌落向下的一路,甚至没有人能陪她一起走。
在理智回归之前,唐小虎伸出手,将黄瑶按进了怀里。
黄瑶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他的身躯可以将她整个包裹,她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衬衫,又濡湿了他的胸膛。
黄瑶一言不发,只是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