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动作只在眨眼工夫,外面众人没反应过来,连屋里什么情形都没看清,就看见嘭然又紧闭的门板。
左右千乘军将士们错愕看着将军流血的手臂,修烨站在门边不远处,右手臂不自然地略折起,鲜血已经渗出薄铠交缝处,嘀嗒嘀嗒,泊泊淌到地上。
他的眼角刮出细细一道伤,缓缓洇出来血丝。
“将军——”
“军主!您受伤了!”
将士们惊怒茫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康阿爷眼睛毒,却把刚才的情景看个清楚。
他走过来,看见修烨仙君僵直的身影,青年将军之前浑然清傲冷肃的姿态像被撬开个口子,泄出了许多气,他脸色红白变换,显得颇为狼狈,又说不出的羞愤尴尬。
康阿爷心底冷笑。
还是少君年轻心软,只刺了他几剑;若是换老大君还在时候,谁若敢擅闯宫禁、白占了他们少君的便宜——任是天王老子也绝别想再活着走出北荒!
康阿爷想到这里,又心如刀割。
因为刚才修烨的举动,康阿爷的态度陡然差起来,皮笑肉不笑:“将军还急不急,这门关了,还再撞一次不要。”紧接着他又故作惊讶,假惺惺说:“呦,将军怎么流血了,老朽这就请医官过来,快为将军诊治诊治。”
修烨仙君脸更火辣辣,几烧成赭色,看起来僵硬得想给自己一剑,他薄唇紧抿,低说一声不必,低头面无表情给自己手臂复位,又把佩剑别回腰侧。
“…臣下在此等候。”他声音沙哑,硬邦邦的:“请夫人收拾得当,臣下奉命尽快送夫人回宫。”
“夫人”“臣下”都叫起来,声音大得正好让殿里殿外所有人听见。
康阿爷看出他心思,露出讥讽的神色,笑着赞道:“将军真是恪尽职守、尽忠尽责。”
——这阴阳怪气就差骑脸上了。
周围太天宫的将士们勃然愤慨,千乘军为天尊近卫,将军为千乘军主,受封仙君、更形同伯侯之尊,到哪里不是受人尊敬,怎能受此等奚落,修烨的副都统愤愤不平,上前两步就要对康阿爷开口:“你这——”
修烨却突然抬起手,制止他的话。
副都统不敢违逆,闭嘴往后退,还忍不住瞪康阿爷一眼。
康阿爷才不在乎这些愚蠢年轻人的愤怒,他冷哼一声,挥手叫北荒宫人们去拉少君的仪仗,浩浩荡荡大红色的旌旗卤簿,把千乘军带来的车马全挤到角落去。
修烨仙君眉头抽跳一下,忍气吞声没有说话。
两刻钟后,各色车辇仪架已经堆满栖凤榭外的空地,乌泱泱的人头攒动,这时候,殿门被推开。
全场瞬间安静了。
千乘军禁卫们越来越高昂的怒火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噗嗤一声,灭了,只剩点细细小白烟飘。
赤衣华裙的少女走出来,她神情冷漠,眉眼不耐,看着就不是个好脾气,不好相与
——可她生得太好看了。
好看到就算叫人给她捅一剑…给打出门来…虽然但是…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
很难具体说明是什么原因,反正全场一片沉默,安静如鸡。
珠珠冷着脸走出门来,站在阶前环顾扫视一眼,所有落在她视线中的人都感觉自己全身肌肉逐渐僵硬,从新鲜鸡变成一只冻了很久的冻肉鸡。
珠珠视若无睹,穿过这一群不值钱的降价鸡,径自走到北荒自己的车辇坐进去。
那一刻,太天宫的将士们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这美成妖魔鬼怪的北荒少君刚才还把将军打出来,现在居然这么利落就愿意上车了…虽然不是他们带来的车,但相比起来,这都是小意思了。
珠珠的车辇很大,红桐油柏造的框架,窗棱都是嵌金丝的,阿蚌习以为常钻进去,殷切先给自家小姐拍拍坐垫靠背,珠珠跟个土财主一样舒舒服服坐下来,让阿蚌把半边帘子掀起来。
珠珠对修烨招了招手。
“……”其实修烨仙君现在十分不想看她,各种意义上。
他有些不情愿,但迟疑半响,还是慢慢走过去。
苏珍珠是北荒少君、如今名义上的南域小尊后,修烨之前当然也见过珠珠几次,知道她长得美貌,但他性情沉稳端肃,为人臣子,一心为天尊效力,之前也根本没在意,只有这次,实在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