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度之……不可畏辽如虎!”语罢竟生生掰下寸许金饰。
“北虏疲敝,天赐不取!愿丞相挥师复燕云——勿忘先帝雪耻之志!”
蔡确绝笔信上最后一笔力透绢背。
待侍从破门而入,只见蔡确伏案气绝。
案头《熙宁新法条例》散落在地,这是当年蔡确曾写给先帝的建言献策,上面还有不少先帝的批准和建议。
这一番君臣相得,几十年过去了,哪怕是临终之时也没有忘记。
一旁还有一卷文册上面写着“蔡确、章越同校”墨迹。
书卷摊放了一桌。
炭盆里还有留有不少纸张灰烬,不知是多少朝中辛密。
此刻窗外大雪压折枯枝。
……
元祐二年年末,马上迎来正月大朝会,这个时节对大宋而言是万邦来朝。
大宋如今疆土已辐射至西北,现在西洲回鹘来已是稳定的一年一贡,其实西洲回鹘早已入了黑汗王朝,不过他们仍以西洲回鹘的名义入贡,宋朝知道此事也不揭破,双方继续以甥舅关系相处。
不过这时候黑汗王朝已是衰弱,其西面已被塞柱尔帝国吞并,如果按照历史上的走势日后将被耶律大石的西辽吞并。
此外还有西域诸小国都是第一次来朝。
而这一次来朝还有的还有阻卜中拔思巴部和汪古部。
得知阻卜中拔思巴部和汪古部抵达,宋朝礼部又惊又喜,同时也犯了老大的难处。
接待时还闹了一个大笑话。
两使在礼部尚书苏辙的陪同之下,同往都堂拜见章越。
都堂本是宰相议事处,今另辟一厅用以会见外邦使臣。
会见厅中,礼部郎中秦观和张康国正拜服在章越弥漫前。
秦观道:“相……相公容禀!这……两位阻卜使节抵达,下官等依照旧例,安排至靺鞨馆舍下榻……不想……不想竟犯了大错!”
张康国异道:“我辈方寸大乱后才查证清楚。突厥人称室韦为‘鞑靼’,意指外人,乃鄙称!两部对此讳莫如深,万万不可称呼!‘阻卜’亦非他们自称,乃是辽国笼统所指……唉,以往我朝疆域未及北疆,所知甚少,错以为‘鞑靼’是靺鞨遗种,大谬矣!”
鞑靼不是部族自称。同样阻卜也不是自称。
无论是鞑靼和阻卜从未形成一个成建制的部落联盟,各部族都有各自自称,并不认可他们是鞑靼和阻卜的一份子。只有自称才有意识形态的认可。
章越端坐上首,品了口茶道:“疆域既拓,认知需新。既知错漏,善后便是。沟通清晰,方显尊重。”
秦观,张康国二人都是躬身称是。
不久礼部尚书苏辙引阻卜两使拜见章越。
章越向两位使节语气礼貌不失疏远地道:“两位远道而来,跋涉千里入汴京朝贡,一路辛苦。不知二位所代表部落,如何自称?”
礼部官员将章越的话译成回鹘语。
拔思巴部使节以手抚胸行礼,声音洪亮地道:“尊贵的大宋宰相,我部乃拔思巴部,来自西方辽阔之地!愿献上肥壮的牛羊、成群的骏马、珍贵的皮毛,以表归顺天朝之心!”
说完递上礼单。
章越看了眼拔思巴部使节所上礼单,顿时神色大悦,一改方才疏远的态度,面露春风地道:“甚好,本相代我大宋天子收下尔部的善意。”
拔思巴部使节见此心道,这大宋宰相也是无利不起早之人。
汪古部使节紧随其后行礼,言辞谦恭地道:“大宰相在上,汪古部仰慕中原风华,特献上良驹百匹、上好皮料千张!”
说礼部官员亦递上礼单。
章越看了态度更好了,微露笑意道:“礼单丰厚,诚意可见。”
汪古部使节没有太多心思,见章越称赞,当即喜形于色。
章越看二人脸色心道,真当本相贪图你这点财物。
正所谓我可以不收,但你不可不送。
到人家家里做客也不能两手空空嘛,送这么多礼物足见你两部诚意了,看来确实是苦辽久矣。
说到这里,章越目光深远地道:“如今本朝已拓至西域,与尔部疆土接壤,日后往来将频。贵部子弟,可愿入我汴京太学读书?习我华章礼法,识我中国文字。”
翻译转述后。
拔思巴部使节眼神一亮,复而对章越道:“宰相厚意!此事甚好,我定将相告吾主!子弟习学天朝文化,荣耀之至!”
汪古部使节则面露一丝疑惑,谨慎问道:“感谢宰相美意。只是……这入京学子……?”
章越心道,本相好意,你竟以为我要你部纳质。
不过章越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道:非为束缚,乃通友好,开眼界。择才而教,互通有无。”
两使一并起身躬身称是。
其实室韦与契丹同源同种,不过按照大兴安岭东西而划分,都是出自东胡鲜卑。
之前宋朝礼部官员们,都认为当时鞑靼乃靺鞨之遗种,这就犯了大错了。
以往宋朝疆域最北只抵达白沟,礼部官员对高昌回鹘的了解只是全凭一百年前王延德所书的《使高昌记》。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