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确定地问自己的男朋友,“结束了吗?”
“嗯?”
正在他面前将丝线慢条斯理收回,将上面沾染的血色与脏污都甩开,眉目里露出嫌恶的神明扫过周围那些被血色涂染的草叶。
他觉得有些烦躁。
这双眼睛只是世上所有情绪的放大器,眠意识到,他并不总是一成不变的,当他所在的环境里,恶压过善时,他就是以恶念成神,反之,他就是善神。刚才如果将那些碍眼的人全部杀掉,人死时的怨怼最猛烈,长久接触之后,他或许……会变回刚和迟陌相遇时的模样。
他不喜欢那样肮脏的自己,故而刚才忍住了杀意,饶了这些重伤者一命。
“或许结束了,或许没结束。”他缓缓给出了答案。
其实眠心中已经有了论断。
他垂下眼帘,预见了以后这群人类如马蜂般前赴后继的画面。从前人类面临战争、生存的威胁,他就是他们欲望催生的利器;现在人类社会达到总体的稳定与和平,于是他们就想要永生、消除病痛。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落下一道微凉。
是迟陌抬手摸他发顶的动作。
眠抬手拉下他的掌心,习惯地替他暖了暖手心,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不高兴吗?”
“刚才男朋友哄了我,现在轮到我哄你了——”
迟陌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去哪里,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和纪伯伦它们想在的地方。”
“去哪里都可以吗?”眠忽然问。
夜色里,那些山与水与树都变得不甚明晰,唯有那些幽白光芒如萤火,在幢幢树影里,点亮迟陌略微苍白的面容。
眠看见他一如既往、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那么,要不要去我住过的囚笼看一看?”
如果是在怪物环伺、关着无数恐怖的云水遗迹,恐怕人类得掂量掂量是否能为长生付出足够的代价。
听见囚笼一词,迟陌很轻地勾了勾唇,学着刚才见到的漂亮男朋友微笑模样,明明不是让人感到温暖的词汇,对他们俩来说,却有着特别的意义。
世间本没有能困住自由的牢笼,一部分是人们生造出来的、物理层面上无法打破逃出的存在,更多的是人们心底画地为牢,甘愿从此被缚于此处。
“好。”
迟陌颔然应下,并不知道自己学会微笑的模样多么动人,连带着话语也变得打动人心,他又问:“那会是我们的家吗?”
眠抬手去抚摸他微笑的弧度。
“如果你喜欢的话,”他说,“当然可以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