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蚀的伤口在那瞬间复原。
司露抬头,看到温迪正在向她微笑。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司露都想吐槽一句“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但她没有心情。
她看着沉默的特瓦林和温迪,轻轻开口:“再给我几分钟。”
她走到篝火边,拿出了材料,重新做了一碗萝卜时蔬汤。
她端着汤,看向温迪:“可以送我上去吗?”
温迪没有说话,轻盈的风场代替了他的回答。
司露乘风而起,飞到了与杜林头颅齐平的高度,她端着萝卜时蔬汤,向它笑了笑。
“这次,不会再碎掉了。”
初见时杜林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了瓷碗,脆弱的餐具经不住它的力量,碎了一地,连带着碗中的汤料也被毁灭。
如果她无法阻止它的毁灭,那至少她可以告诉它,有些东西,是可以“修复”的。
杜林伸出舌头,舔了舔碗中的汤料。
“热的,温暖的,快乐的。”
它终于喝上了这碗曾经被它亲手毁灭的热汤。
杜林喝完汤后,温迪将司露放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特瓦林。
“特瓦林,你能陪它玩一会儿吗?”
特瓦林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他话中“玩”的意思。
司露退到了一边,突然,散兵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胸前。
司露:?
“你的胸口在发光。”
司露一怔,低头一看,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颗红色的龙泪。
红色的、被污染的,是五百年后特瓦林的浑浊泪水。
……这是什么时候到她口袋里的?
在那一瞬,她福至心灵。
前一晚的屋顶上,诗人带着醉意的呢喃再次想起在自己耳边。
“你觉得,什么是自由?”
她抬头,看到了天空之上,完好无损的天空之龙。
——是选择的权利。
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等等!”
司露出声,将这颗龙泪举了起来。
“特瓦林,如果我告诉你,你今天消灭了杜林,会被它的鲜血污染,沉睡五百年,然后被世人遗忘,最终被侵蚀成神智全无的样子,丧失今天的记忆……”
污浊的龙泪在她手中散发着不详的光芒,“连泪水,都变成了这样浑浊的模样。”
她攥紧手中的龙泪,“五百年后,你或许会变成第二个杜林。”
她抬头,直视了特瓦林宝石般的双眸:“你还会做出这个选择吗?”
特瓦林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
“人类,你似乎误会了我,也误会了杜林。”
司露看着他。
特瓦林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杜林生而毁灭,脓瘤的血水,肮脏的躯体,连泪水流过,都寸草不生。”
巨龙的叹息随风而至,“但它有一颗美丽纯洁的心。”
司露眸中略有震颤。
“‘成为第二个杜林’,在我看来不是贬义,人类。”巨龙似乎笑了一下,“那是褒扬——即使生而肮脏浑浊,却拥有无人可以污染的纯洁灵魂,这是赞赏。”
司露说不出任何话。
特瓦林的目光转向了温迪:“到了那时候,我仍然有朋友、有快乐、有恢复的转机。”
温迪揉了揉鼻子,笑了笑:“哎呀,被寄予厚望了呢,看来这五百年间我要好好锻炼,争取早日唤醒特瓦林呢。”
司露忍不住吐槽:“……你也睡了五百年。”
“欸?”温迪挠了挠头,“这回只睡了五百年吗?”
司露:?你还嫌太少了?
“那么,祝福你,我的勇者。”他奏响了祝福的旋律,“我们五百年后见。”
受诅咒的恶龙与风神的眷属扬着翅羽,直入天际,在祝颂的歌声中,于无人的高空翻飞嬉戏。
那是毁灭之龙短暂的一生中,仅有的清醒着感受“快乐”的时光。
它听到了令它快乐的琴声,品尝了充满温暖的菜肴,在自己倾慕的美丽怀抱中,拥住了天空般的自由。
——再见了,美丽的朋友、诗人、巨龙。
——如果我们能在不同的时间、地点相遇,品尝温暖,体味快乐,嬉戏、歌颂、共舞……
——但没有关系。
——请你们带着我的祝福,继续快乐下去。
而我,终于能拥住永恒的宁静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