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薛师……”
一阵细细嘁嘁的呼唤在耳畔飘转而來。薛怀义回神。见是身旁跟着的小卒轻轻扯动着他的衣角唤他。这声音细若蝇蚊。
怀义兀地回转了杳远神志。不动声色的把心绪沉了沉。方转身做了个示意。
他明白。时间已经到了。该他出场了……
媚娘。我的天女。我的佛陀。接下來这煞费心思饱蘸了我全部的心墨、这以血为墨以心魂为祭奠而精细打理缔造出的、特地送于你一人的演出。你该会喜欢的。一定会喜欢的。
怀义这样想着。
是的。为着今天的节日。怀义做了很精心极耗神的一通准备。他于自己主修起的这一座明堂后院处动了脑筋。参考着地形、辅配着风水。做了颇为细致入微的一通规划。最后煞费苦心的命人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深坑足有五丈多深。边缘平整、岩砾清除。又于坑底铺陈了一层软软的干枯红花瓣。是以将一尊虔诚打造出的巨大威仪而不失悲悯的佛像埋于坑内。这一通完备之后。他神绪转动。又亲自设计、指挥着于外部地平面处以各色的丝绸缭绫快速搭起一座玲珑飘曳的彩殿。这是以绮罗缭绫上好布帛搭建出的别出心裁、举世无双的恍若仙境蓬莱城阙的彩殿呵。远远望去有若琼台月宫、群仙阵舞。
春宵佳节、上元之夜。唐宫中兴办起的这一场盛大宴会便是选址于了明堂近苑。薛怀义有心这样参夺。他做好了那一通前景的铺垫之后便又绕到前院处去看了一看。眼见华服美态的人丛皆已悉数入席落座。最远处那高台一道金色龙椅主位之上、那张牵了他一生一世的人儿也早已噙着恰到好处的温温笑意稳身落座。
只要看到这位古往今來独一无二的圣母神皇。薛怀义便仿佛自个这一个身子一缕魂儿都跟着飘忽涣散了。他不能看到她。他的眼帘所含及的这有限的视野只要一撞入了她的身影。他便突然就那样的欲罢不能。即便再拥有着怎样不可扼的磐石般的清明理性。也始终都抵不过她转眸顾盼清浅一瞥的无心眼波。
其实很多时候连薛怀义自己都不明白。这世上的女子有千千万。以他这一副天成浑然的美好皮囊、再以他此时此刻被武皇一手捧起的受众人尊崇的一种境地。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或丰腴软款、或清奇秀丽。那些年轻貌美的燕燕莺莺哪一个是他所不能唾手得到的。
但是他的意识却从來都沒有放在那里过。似乎他的躯体并着魂魄早已经全部都被武皇所抽空吸走。所实实在在牢牢儿的握在手里挣不开了。
若说他喜欢武皇什么。他自己也很费解。他在心中真的寻不到一个有力的答案。但潜意识就是执着。不。是近乎偏执的喜欢着她、疯狂的痴恋着她。仿佛是种下了爱的蛊。他心甘情愿痴傻疯癫饮下这一盏爱的毒……
薄风缪缪的打着胡旋儿撞了一下面门。怀义再度将失落的神志牵引着收束回來。他蹙眉算了一下大抵的时间。心中有了个囫囵大概。忙转身侧目对着手下一班小卒使了眼色。
这是一早便存乎在心的交代。故而那班小卒同薛怀义早有默契。见怀义投目示意。忙有主领之人灵敏的闪了身子行至队伍前。向其余众人拍了拍手打了示意。
那班人得令后便颔首回应。即而颇有条理的分散在周旁四处。抬手牵起那一簇簇麻绳。致力一处拉动滑轮。
顿然一下。只见满地异彩奇光簇雪而來、又煞是相得益彰的配合漫天火热烟花盛放成昼。在场众人尚來不及有所了然。只觉铮然一下被乾坤挪移着置身于另外一处别样唯美神圣的洞天境地里。涨满眼帘的绚烂烟花荼蘼了夜半天幕。又不多时倏然一下。只见那不知呕心沥血不知精心塑造、雕琢了多久时日的巨大佛像便一点一点从那大坑之内现身而出。
上元节夜宴的气氛始至时今无疑被极快一下烘托至了一个高.潮。伴着举座惊喜、满堂喝彩。这座工艺精美、造诣颇高的神圣大佛已就此坦缓不惊的破着云霄夜岚、穿过层叠雾障。倏然扶摇着直朗朗的伴着成阵天风升入了那浩淼瑰丽的彩殿之中。
这一大奇观胜景。如此人为而现的宏伟神迹呵。入目惊叹之余只觉何其不易。只觉这分明帐中佞臣的薛师到底生就了一双怎样夺天工造化的妙手。似乎薛师乃是这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山魅鬼魅。
这样突忽而來的一大惊喜神圣殊绝的简直不知该用何等样的语言來描绘、來勾勒。只觉美不胜收、又觉浑然天成一般造化神圣。
因薛怀义几乎付诸了全部的心血在这之中。故而这一处胜景造化之奇、精细之至可谓让在场众人全全然大开眼界。
他也不知是从何处学來的古法、又或许是不知从哪里生就而出的灵感。这尊大佛并非在视野里平铺直叙的骤然出现。而是如若地底一道突起的泉眼、又如大簇大簇如锦如织的艳花晚霞。一倏然有条不紊次第涌了出來、后一路缓缓升于高空一样。
怀义心潮暗动。目染大佛生空之旷世奇景。他的身子尚是立着的、但灵魂已然匍匐着做了顶礼的膜拜于凌空大佛之前。
他心绪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