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莫……”卫映雪五指无意识地收紧。染血的银链子像是已经嵌进了她的手掌中。只留下那扇暗红色的贝壳在她的腕间不断摇晃。
她知道这串项链莫逸轩是从來不离身的。现在却挂在栏杆上。这是不是代表莫逸轩他已经……
她不自觉地望向水面。黑暗中的水面平静无波。里面好像潜伏着无形的怪兽。是这些魔鬼吞沒了莫逸轩吗。
无边的恐惧和悔恨就像身边的黑暗。就要灭顶而來。
小莫他是为了自己才來的。他那么多年都沒有接手过家族的事务了。虽然他曾经接受过SET的训练。可是为了救自己他的右腿留下了永远不能痊愈的伤。这样一个人。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再让他为了自己而涉身险境。
九年前他为了她右腿几乎残废。被迫放弃了进行到一半的特训。本來他是比她更有潜力和能力的。
九年后他因为她受尽胁迫。忍痛放开了大哥的仇恨。甚至还为了守护她爱的人而丢掉了性命。
她欠他的。何止千万。
而他就这样离开了。要她如何去还。
莫逸风带人赶到码头的时候先看见了等在一边的蓝天飏的车和司机。询问了几句他的眉头便蹙了起來。
莫逸风大步沿着码头铺设的木板往前走。他带來的手下一半人守在车边。闪烁的车灯下剩下的人打着手电跟在他后面。
莫逸风走到一半的时候便看见了卫映雪。
女人颓然地跪倒在码头的尽头。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栏杆。另一只手在胸前紧握成拳。长长的墨发凌乱地披散。像一层黑色的披风盖住了消瘦的肩头。
他从來沒有见过她这么脆弱无力的姿态。好像已经无力支撑起自己的体重了。轻轻的一推便能让她倒下。
莫逸风挥手制止了手下的跟随。自己一步步走上前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卫映雪听见脚步声。茫然地抬起头來。
借着身后手下道道手电光。和远处忽明忽暗的车灯。莫逸风惊诧地捕捉到了卫映雪面颊上的晶莹。
那双水眸中闪动着粼粼水光。。她居然流泪了。
莫逸风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中。
她从來沒有在他面前落过泪。就算当初在极乐岛时面对他的百般刁难拷问。就算她曾经重伤濒危。就算知道她四哥受袭生死不明。就算他们决裂……
卫映雪从來沒有哭过。他也以为她的泪水早就在SET那种非人的训练中干涸了。沒有想到今天。在这里。却看见了她从來沒有展现的脆弱和伤心。
为了……莫逸轩么。
卫映雪似乎愣了一会才认出來他是谁。她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珠。扶着栏杆站起來。
“莫逸轩呢。”她的嗓音带着一些沙哑。不复平时的清丽。
“……”莫逸风一时哽住。她能出现在这里就是知道了整件事。她不问货物的去向、不问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一开口就是莫逸轩么。
她的心里就只有莫逸轩么。她知不知道今天莫逸轩给自己带來了多大的麻烦。知不知道为了保护莫逸轩连从前一直跟着大哥的张浩白都牺牲了。
“……不知道。”莫逸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克制住胸口几欲沸腾的火气。冷淡地开口。
“不知道。他是跟着你的手下过來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昏暗的光线下卫映雪满脸难以置信。“莫逸风。他可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她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瞬间扎进了他的心脏。窒息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地袭來。霎时竟然压得他说不出话來。
“我冷血。”莫逸风只是低低重复了她的话。好像已经不知道怎么样回答了。
“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他是你兄弟啊。”卫映雪的声音有些尖利。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兄弟。”这个词狠狠地戳在莫逸风的心口。剧烈的疼痛激得浑身一个哆嗦。满腔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有沒有当我是他哥哥。”
他一直强压的怒火终于如岩浆般喷薄而出。扬声怒吼道：“他当着全莫家人的面反对我、害我差一点丢掉资格的时候。有沒有当我是他哥哥。他趁我不在跟卫映羽联合算计我的时候。有沒有当我是他哥哥。。”
他停顿了一下。然而一向自傲的自制力此时已经全部土崩瓦解。他紧盯着女人。大声怒吼：“他跟你上床的时候。有沒有。想过我是他哥哥。。”
他的声音太过高昂。停在远处的车子像是受惊一样纷纷鸣起了警报声。红光像是邪恶的眼睛一样不停闪烁。照得人脸上都是狰狞的血光。
卫映雪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从來沒有认识他一样。在这样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脸时而明亮时而昏暗。晦暝不定。他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灵动一分分冷了下去。所有的感情都消融在无边的黑暗里。最后只剩下幽沉的寒冰。
冰冷的夜风带起她的长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宛如破碎的墨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