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成垣你别拦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烈火般的踢踹已经落到了辛越的身上,辛越闷哼一声,捂着因李立踢而流血不止的伤口,略低着头,也不躲闪,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不会动的石雕,
“你……你怎么不躲,”
李立瞳孔一缩,略有不镇定地看着结结实实挨他脚踢的辛越,辛越抬起眸子,眼神空灵若水:“愤怒的狗咬人,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左右我也躲不过,不如气气你们也好,”
她的话一出,众人连忙倒抽一口凉气,连置身事外的医者和成垣也紧锁着眉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体未愈,一脸倔强的少女,她就坐在那里,微微勾起的唇角间夹杂着足以湮灭天地的嘲讽,
“我求过晏湛帮忙了吗,我要他救我了吗,是他自找的……”
“贱人,”
还不待辛越说完,李立霎时揪住她肩膀上的衣服,把她瘦小的身子从地上提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挥拳过去,辛越头一偏,嘴角有鲜血蜿蜒下來,一滴一滴打湿衣襟,
正在这个时候,床上的晏湛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李立大惊,将辛越的身子像是破布般砰的一声丢在地上,连忙赶到晏湛的床边,急切地问:
“晏大人,你怎么了,”
晏湛忽的呕出一大口鲜血,新换上的白色衣服转瞬染开巨大的血花,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对比,显得那般触目惊心,
之后,他睫毛微颤了一下,就一动不动了,像是失水的鱼,干枯地躺在那里,似乎沒有丝毫的生命气息,连呼吸都很倦怠,
“晏大人,”
久唤不醒,众人的目光霎时从晏湛的身上移开,转移到倒在地上,墨发散乱的少女身上,眸中像是闪着灼灼的烈火,发了疯似的朝辛越投注过來,
辛越适才的一番话无疑犯了众怒,晏湛为她生死未卜,她却说出那么沒有良心的话,霎时间,拳打脚踢好似雨点般朝着辛越的身上击打过來,粗鲁得近乎疯狂的动作密不透风地包裹着瘦小的女子,
辛越很痛,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头紧皱,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
苍白的小脸上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转瞬沒入乌黑的发丝间,细小的呜咽声被身体遭受攻击的声音所掩盖,仿佛内心深处绽开的那么一点细微的情感,就此湮沒在盛大的时间荒流中,
身体很痛,心,就沒有那么痛了呢,
自责的情绪几乎盖住了她的全部感官,是啊,如果不是她,晏湛又何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另一方面,她又试图告诉自己,他的死活真的跟她沒有半点关系,又不是她所伤害,况且他们本來就是应该老死不相往來的两个人,他的牺牲,他的付出,都是他蠢,是他舍己为人毫无头脑,是他自作主张要当老好人,她一丁点也沒有求助于他,问心无愧,
可是为什么,总会想到他在林间,身受重伤一身染血,却加快脚步背着她往前走呢,
为什么会想起,他不停地问她过去的话语,为什么会想到他望着不是很开心的她,脸上流露出关怀的表情,
为什么浮现在眼前的,是诸睿说她肮脏不堪时,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抱紧,对恶言相向的王爷,说出鄙夷而斥责的话,
为什么总是忘不了,他在漫天风雪中将她丢到马上,独自一人承担将死的凄惶,
为什么那么的难受,当他被那么多箭插中,嘭通倒在雪地的时候,当他喃喃着说要保护人们,视死如归的时候,当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行将死去的时候,
既然把一切理智化,看得透彻冷漠,为什么现在,要激怒众人,以一种赎罪似的方式,加重自己身体的痛苦,为什么要试着减轻内心的自责,为什么,会产生一种失去庇护,孤单一人的无助,
打吧,踢吧,那样心口,就沒有那么难受,
辛越痛得仿佛失去了意识,哭声不自觉地大了起來,却仍旧那么不声张,像是沉淀在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不显山露水,外在却棱角分明,刺得人疼,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男子耳朵仿佛动了动,随即,手也动了动,
辛越把自己身体蜷缩成很小的一团,那么小,像是脆弱的孩子,小脸狠狠埋进自己怀里,像是一只迷路的鸵鸟,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的鼻息间突然传來一阵淡淡的药香,又有些竹子的清香,深浅有致地混合在一起,独特的清雅,过于短暂的时间,辛越尚分不清楚为何有股异香,一个身体就突然扯开人群,迅速地朝她扑过來,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男子一袭白衣,面容如玉,眉目英挺,半阖着眼,问道辛越:“沒……沒事吧,”
“晏湛……”
晏湛一脸倦容,眸子也很涣散,看起來提不起一点力气,他无力地将头靠在辛越肩膀上,重重地喘息着:
“诸睿,说了有本事……别……别欺负女人,跟,跟我打,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