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听过,只是忘了。
还好有令狐澄替她记着。
袁宝暗自庆幸,却又想起吴氏给她那匣子夫妻同房的画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见令狐澄喊来外屋守着的丫鬟伺候二人洗漱,等屋里再次恢复清净便领着袁宝在大床上坐好,自己则歪在窗边的胡床上,笑道:
“从今儿起你睡大床,我睡胡床。但我得事先跟你说,我随时欢迎你到我的胡床上躺一躺,而且只要躺过一次,我便会不请自来,夜夜同你一起去睡大床。我知你还懵懂,也没想清楚跟我是合作还是成亲,那就慢慢想——千万别想太久,哥哥我受不住。”
袁宝知道令狐澄这么做是对自己的尊重,却觉心跳如兔,不知该如何应对,便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令狐澄想说,你今儿变得这般老实,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却又怕自己说得越多,袁宝越忐忑,她现在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
想想成亲这码事真是奇怪,怎么会把两人的关系忽然变得不一样了?连两人独处时的性情都不一样了。
“想来就来哈,宝宝。”令狐澄觉得有趣,忍不住又跟袁宝开了一句玩笑,才弹指吹熄了灯烛。
袁宝虽然想过新婚之夜的各种可能,却没想过会一同出门上山、围着篝火听诗,没想回来后听令狐澄说那么多让人欢喜却忐忑的话,不曾分房,却也没有同床。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耳朵里听着令狐澄就在床帏之外,先是安静,随后叹息,最后渐渐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又想着袁孝辰此刻酒醒了没,大壮是不是还在哭,那烧村的到底是不是令狐演,楚白明日见了自己,会不会认出来……
她知道明日要早起去给王爷、王妃敬茶,要见府里的各色人等,她得早点睡,精神抖擞的去敬茶,不然会被人暗地里笑话,以为她们不睡是干嘛干嘛……但她真的睡不着,在这样的新婚之夜,一人独睡,还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周遭的一切慢慢模糊,眼前的黑暗却渐渐清晰。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是盖着那顶绯红喜帕,从喜帕的边缘看见朱红色的袍角晃动,足下还蹬着令狐澄日间穿的那双青缎粉底朝靴。
她刚想扯下喜帕,就见四溅的鲜血喷射在那朱红袍角上、青缎朝靴上,那鲜血开始还有星星点点的湿,随后很快便隐没了,红的血和红的袍、青的缎融合在一起,竟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令狐澄!”她叫了一声,却似乎无人听见。
她正想再叫,便见那袍角下俯卧这一名身材修长的锦衣男子,后脑已经被打烂,血流满地,却连哀求、哭叫都没了。她吓了一跳,连忙抬脚把那男子踢翻过来……
那男子似是令狐澄,又似令狐演。他们兄弟原本就生得有九分相像,只是神色眼神才将两人分成完全不同的人。如今那后脑被打烂的男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根本分不清是令狐澄,还是令狐演。
袁宝觉得自己心被抽紧,有心过去仔细瞧瞧,却觉得袖口被人拉住,连忙回头去瞧,却是生着一双七岁孩童才有的清澈双眸的苏敏。
苏敏笑着,念叨着,隐隐听见似乎在说袁宝将来必定富贵通达,权倾天下,说着说着便双目流血,似乎眼见着便要死了。
“啊!”
袁宝打了个激灵,惊叫着翻身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