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扬文自打今夜迈进文华殿的那时起,心中便感觉到了,若是不接道圣旨,不做个官儿,是断难与白玉音一同离开京城的。
朱佑樘赏识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了他。如今肯点头让沈扬文离京,也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而这历练一说,就顾名思义了。
朱佑樘看着沈扬文,微微一笑,说道:“你去取笔墨纸砚来。”沈扬文取来笔墨,将纸铺平,端坐在椅子上。朱佑樘道:“今赐沈扬文南京吏部左侍郎……”
这话没有完,却又被沈扬文打断。沈扬文道:“草民不敢受命,若如此,岂不是又给了梁芳一党可趁之机?吏部侍郎天下只有四人,北京两人,南京两人,是天下的中枢。草民论才学,论经验,是断然做不好的。再者说,十年寒窗的学子金榜题名,不过才是个候补知县。我如今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有驸马之名,恐怕我年纪轻轻的一去上任,那些人自然不服,百般刁难,这……这不正和皇上所期的相反么?”
朱佑樘一想,这天下官员还有需有个正规渠道才成,成化朝的传奉官再不可出现。而且万一沈扬文只是昙花一现,并没才学,身居要职岂不是也害了他?
朱佑樘原地踱步,却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笑道:“沈扬文接旨。”
沈扬文下跪听封,朱佑樘道:“朕今命你为南京吏部第三侍郎,一无品阶,二无官俸,任期三年。此三年中,南京吏部大小事宜汝皆可参与,要多听多学多看,少说话!待下次恩考后,若中得金榜,则有正式官爵赏赐,若不中,则罢去第三侍郎一职,钦此。”
沈扬文心道:“第三侍郎……无品无奉?呵呵,天下间有名无权的官吏太多了,而我却摊上了一个有权无名的差事。如此也好,可让我在三年之内看清官场虚实,而三年之后的科举,便是我选择的机会。”
想罢,沈扬文叩头接旨,朱佑樘道:“朕再赐你密旨专奏之权,南京府邸一座,大内侍从护卫二十人。若你发现南京六部官吏不妥,或江南地方官员的枉法行为,可命这二十人据实上奏,让朕来处理。”
沈扬文道:“臣谢主隆恩。”朱佑樘道:“天色已晚,你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就去吏部倒换任职文书和大印,上任去吧。哎……吏部,吏部……也不知王公何时才能回来。”
沈扬文道:“臣敢问皇上,那宁夏卫到京城,最慢多久能到?”朱佑樘道:“二十天必到。”沈扬文“啊”地一声叫出,道:“如今距我见到苦戒大师那日起,已有快五十天了。苦戒大师是骑乘快马而去,想来应回来了才对,为何不见王公?”
这话说罢,朱佑樘凝眉深思。沈扬文倒吸一口凉气,道:“糟糕,难不成路上出事了?”朱佑樘点头道:“想来应是出了意外。”沈扬文道:“以臣看,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吧!”朱佑樘问:“此话怎讲?”沈扬文道:“皇上您想,谁都知道,整顿吏治最吃亏的乃是梁芳,而要想整顿吏治,皇上身边自然不能少了王公,那梁芳岂会让王公顺利进京呢?”
朱佑樘拍案而起,不禁呼道:“是我大意了,是我大意了!这……扬文……那雷动、铁磊两位帮主可还在京中?”
沈扬文道:“他们尚未离开。”朱佑樘道:“你快去找到二人,对了,你随我来端本宫中,我有一件东西要先交给你。”
沈扬文领旨,随朱佑樘一同来到了端本宫中。朱佑樘自床头的一个柜子中取出了一枚铜色令牌,交给沈扬文,说道:“这是锦衣卫副总指挥使的腰牌。如今牟斌失踪半月,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迹。朱骥是总指挥使,但毕竟年老体弱,只可暂代一时,我要整顿吏治,京城中少不了他。便让铁磊挂着锦衣卫副总指挥的腰牌,带领十名锦衣卫,与雷动一同,在通往西北的各个官道,小路上寻找王恕大人,哪怕是找到宁夏卫,也要将王恕大人安全送到京中,不可让梁芳伤了他!”
沈扬文接过腰牌,急忙出宫回了小宅中。
朱佑樘呆在端本宫里,慢慢的也缕清了未来执政的头绪。翻出了一本小册子,对成华年前重大的事件做了一一的详查,已有许多人名出现在了他头脑之中,其中为首一人,即是梁芳,朱佑樘心中默念着:“我还是晚了一步,本以为我坐上皇位后,梁芳便会有所收敛。看来他贼心不死,吏治之事另有他谋,可梁芳却不得不除!”
次日吉时,朱佑樘在百官的注视下登上天地坛祭祀天地,祷告神灵。
祭祀礼成,百官回宫。在奉天殿上,朱佑樘接百官跪迎。由内阁首辅大臣刘吉带领一众朝中臣班,奏道:“祭祀礼成,请即皇帝位。”说罢,百官将朱佑樘拥至皇位,宣即位圣旨,大告天下。
此刻摆在朱佑樘面前的一是龙袍,二为皇冠。他面南而坐,看着不远处的刘吉。这也是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人,无才无德,却位居内阁首辅大臣,当真要第一个罢黜。
朱佑樘此刻就如同一副皮囊,在此跟随百官行登基大礼。可他的心思,却是注视百官,看看哪人该留,哪人该废。
刘吉又高呼道:“请皇上着龙袍。”
朱佑樘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