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退了这门亲事,还有谁肯要你?”
赵媗步伐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直至走到宫道尽头,拐过弯,赵媗强撑的背脊才骤然一软,踉跄扶住宫墙。
流萤和另一名宫婢忙上前搀住她,引她于阶前坐下休息。
赵媗仿若抽离了最后一丝力气,慢慢抱住自己的双臂,喃喃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嫣蹲身,与她平视道:“不,四姐姐做得很好。”
“许婉仪说,许茂筠是我的未婚夫,帮他就是帮我……能为夫家做贡献,就是女子最大的价值。”
赵媗闭目,如同在审判自己般,断续道,“我是故意那么写的……写毕压在镇纸下,是他自己偷偷取走,据为己有。”
赵嫣道:“他若不投机取巧,便什么事都不会有,可见是咎由自取。”
赵媗摇了摇头:“我私自悔婚,父皇定然震怒。”
想到此,她蒲柳般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受尽冷落的少女总是格外脆弱,旁人的一句评论,一个目光,都能让她诚惶诚恐。
赵嫣仿佛在四姐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不同的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总是选择张牙舞爪的方式来抗争。
回东宫的轿辇上,流萤见赵嫣沉思不语,便宽慰道:“殿下勿忧,许公子犯下不敬之罪,早已失了驸马的资格。圣上多半也就顺阶而下取消赐婚,不会过分责罚四殿下的。”
“我思虑的,不全然是此事。”
赵嫣抵着下颌,垂下的长睫盖住眼尾小痣,“女子若想被人记住,往往需冠以夫姓。我要做想做之事,也需借助兄长的身份……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如此不讲道理?”
“殿下……”
“我知道,世道如此,想得太多对自己未尝不是一种残忍。可既然想了,就总得做些什么。”
譬如,或许能于明德馆外另设女馆,使女子也能读书明理,能光明正大占据文墨的一席之地。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看似小小的一个想法,真施行起来有多难。且不论“三纲五常”的礼法束缚,
家人的阻拦或是世人的鄙夷……光是那一笔庞大的银两支出也够令她头疼的了。
这些年东宫除了父皇赏赐的那些,以及例行的年奉和田庄产出外,连一分额外的贿礼都不曾收下。
整个东宫如同赵衍其人一般,皎月无尘,干干净净。
斜阳万里,残云好似火烧。
赵嫣灌着两袖清风,轻叹一声,只觉任重道远。
刚入东宫,就见一道鹅黄的轻快身影扑了过来,脆生生唤道:“太子哥哥!”
赵嫣眼皮抽了抽,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倒忘了还有霍蓁蓁这个粘人精。
“长乐郡主。”
“唤什么‘长乐郡主’,叫我蓁蓁就可。”
霍蓁蓁笑着,颈上的璎珞项圈丁零作响,“方才经筵后不见你人,去哪儿了?”
“去坤宁宫拜见母后。”
赵嫣说着进了殿,见霍蓁蓁也跟着进来,不动声色暗示道,“姑母何时返回封地,时日定了吗?”
霍蓁蓁果然瘪了瘪嘴,怏怏道:“下个月,秦岁首(立冬)之后。”
粘人精终于要走了,赵嫣强忍住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刚想要装模作样地惋惜一声,便听霍蓁蓁继而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话题。
“不过回封地之前,我大概还得去趟华阳。母亲说,我都好些年没有见过皇外祖母了,她老人家今年身子不好,须得去尽尽孝心才行。”
说到此,霍蓁蓁神气起来,叉着小腰挺胸道,“顺便去看看赵嫣,她在华阳这些年,还不知沦落到何等模样。我定要当着她的面,从头到脚好生嘲笑她一番!”
“咳咳……”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旧疾复发了,怎么脸色这般奇怪?”
赵嫣摆摆手,摁着心口半晌,终是挤出一抹和煦的假笑道:“要不,郡主还是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吧,年关的烟火和上元节的花灯皆为京中盛景,错过可惜,过完年再走也不迟。”
“真的?”
霍蓁蓁眼睛一亮,笑吟吟凑上来问,“那太子哥哥会陪我一同去看吗?”
“嗯……自然。”
赵嫣心虚地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