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在做梦。
她可以一辈子生活在桃源村,死在桃源村,也可以去其他更远更偏的地方,总之,不要再见到他了。
足足缓了有一刻钟,武芙蓉正要再睡下,外面却好似传来了溪牛的声音。
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后来又听见了两声,确定真没听错,直接起身下床,披着衣服便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正好与对面屋同样披衣出来的白氏打个照面,二人结伴一同往篱笆门走去。
夜深人静,月亮都隐在云后了。
隔着大段的距离,白氏一眼望出篱笆门外的那抹最高的黑影是自己儿子,忙小跑上前开门道:“溪牛?你怎么回来了?你身边这位是谁?你背上这位又是谁?为娘不是在做梦吧,你这是在干什么?”
溪牛气喘吁吁,似乎累得不轻,结结巴巴道:“先,先别说这些了娘,我背上这位姑娘好像染上风寒了,快去给她熬些药吧,我,我太累了,快撑不住了。”
跟在溪牛身后的少女往前挪了两步,朝白氏哭道:“求您救救我们姑娘吧,我们本来是到山上游玩的,结果遇见狼群,狼把随从们都给咬死了,我们俩跑了好久才得了条活路,但又在山上迷路走不出去,我们……我们……”
白氏忙说:“好了先别说,救人要紧,溪牛你将这姑娘放下,我和你小武姐将她搀进去,你自己找地方歇着喝口水。”
溪牛照做,结果放下人直接瘫坐在地,半天站不起人。
武芙蓉和白氏一起把少女搀到了正屋的闲用竹榻上,紧接着便将烛火点燃。
烛火亮起的瞬间,武芙蓉转头去望榻上之人的脸,一眼下去,神情立刻变得复杂古怪。
她叫了声围在榻边哭哭啼啼的丫鬟,道:“你家小姐是什么人?”
那丫鬟哭着扭头:“我家小姐是——”
未曾想一看见武芙蓉的脸,丫鬟的泪珠立刻凝住了,呆愣半晌痴痴来句:“武……武姑娘?”
武芙蓉真想喊救命。
这到底是何等的孽缘,她都躲到这种深山老林了,居然还能遇见前男友的未婚妻,以及她的丫鬟。
造孽啊造孽。
……
次日,日出东方。
王婉被鸡鸣声吵醒,睁眼后头脑混沌一片,全然不记得昨日发生什么,看着眼前陌生的场面,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慢慢坐起身。
然后就对上了武芙蓉的脸。
“武姑娘?”王婉瞪大了眼,“我不是在做梦吧?”
武芙蓉守在榻边一夜没睡,始终想不通老天为何这般捉弄自己,此刻面色发白眼下发青,心情肉眼可见的烂。
她张嘴,没好气:“当然不是在做梦,我和你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梦到我。”
王婉愣了愣,眼前所得信息太多,一时接受无能,锤了捶头看到武芙蓉手边的药碗,又回忆起睡梦中嘴里的苦涩滋味,当即便要下床叩首,口中郑重其事:“王婉多谢武姑娘的救命之恩!”
武芙蓉一把将她按回去,淡漠道:“少来,你该谢的不是我,是把你背来的那个傻大个,十几里的山路,他为了救你还和同伴吵了一架,鞋子都走烂了,到家累个半死,昨夜睡下到现在还没醒。”
武芙蓉觉得这王婉也真算是命大,居然能被第一次出山的溪牛遇上,若换第二个人,不对她们主仆二人趁火打劫便算万幸,哪会放着手头正事不干,把人硬生生背回家救治。
她打量着她那滚了一身尘土的胡服,道:“昨日你那个叫海珠的丫鬟,说你们是上山游玩,我瞧你这架势也不像是玩,倒像是学人狩猎?”
王婉脸红了红,当然没办法承认自己想学些骑射好与晋王相处时有话说。
武芙蓉见她表情便知答案,也没再多问,起身便往外走:“准备吃饭吧。”
院子里,白氏已准备好一锅杂粮粥,盘子里摞着昨日吃剩下的几个糙面窝头,另有一碟黑乎乎的酱菜。
桃源村的天气仍是那般晴朗,万里无云,春风拂面。
王婉咬了口窝头,嚼了半天才咽下一口,泪花子差点为难出来。
海珠亦是同样的表情。
白氏看着这主仆二人的表现,放下碗笑道:“瞧我这一早上光顾着喂鸡喂鸭,竟忘了给客人准备点精细吃食,你们俩先别吃,等我去熬锅白粥,等会喝那个便是,小武你也别吃,熬好了一块喝。”
小豆闹着:“娘我也要喝白粥!”
“行行行,都喝都喝。”
这时王婉悄悄看了武芙蓉一眼,发现她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自顾自吃自己的糙面窝头,且面不改色。心里顿时腾起不少羞恼,忙叫住白氏道:“不必如此麻烦,这些就很好了,多谢您的款待,昨日里我们主仆二人真是让您受累了。”
白氏朝东边的茅屋努了努嘴:“真正受累的那个还没起呢,无妨无妨,熬锅好粥可不光给你们喝,还要给那大英雄补补身体呢。”
王婉这才觉得心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