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顾想起章建国自打成了植物人,身上就一直没换过衣服,有时候尿床上好几天都没见李春萍给换一下,还是他从厂子里头回家,一进屋子闻见的味儿,他换过之后味道才好了点。
现在李春萍做出这副伤心的姿态委实令他厌恶,他吼了一声倒是吓住了李春萍,哭是暂时止住了,但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抹着眼泪时不时抽上一两下。
章秋雨拍了拍脸色难看的章子顾,叫了辆面包车让章子顾把章建国拉回去,转头去医院结了手术钱。
乌泱泱一堆人这才散了,人没了到底情绪不大好,一家子人坐在车上好一会儿没讲话。
李老头是村里的村长,多多少少能帮衬点,村里老人没了的,哪家哪户都要他过去坐坐。他知道丧事流程,便说停尸七天,七天后安排土葬,挑块儿田头地作为坟地,就葬在老宋家坟头边上,那是块好地方。
李春萍没搭话,什么好地方不好地方,人都死了,还要挑什么好地方。
章子顾点头,“那就葬那儿吧,谢谢李叔,过两天还要麻烦你带我去看看。”
李老头摆手,摸出了兜里的旱烟砸吧抽着,“不麻烦,建国不容易啊,忙活了大半辈子,落了这么个下场。”
他叹了叹,叹得章秋雨心头愈加沉重,人这一生,大抵都是悲苦。
吹吹打打的丧事办到第三天,谢南风从美国飞了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拎着行李箱到了平凉。
章秋雨出去接他,两人站在村头,一时无言。
谢南风摸了摸她瘦削的脸蛋,搂过她硌人的肩胛骨,“瘦了。”
章秋雨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她从中感到些许安慰。她捂在他大衣里头闷声说话,嗓子有点哑,说起话来费劲巴拉。
谢南风捏着她下巴看了看她发红的双眼,低头亲了亲她眼皮,跳动的睫毛扎得嘴唇有点痒,他揉了下嘴唇,揽着她往村里走。
谢南风和小时候差别挺大,模样和身形都变了许多,小时候在平凉一起打架爬树的小伙伴一个都没认出来。
不过认不认出来也没太大所谓,中间到底隔了十几年,再叙旧就显得有些尴尬和刻意。
不过他帮着处理丧事的时候,一群人总要盯着他看,村里的老人们背着人悄悄打听,才知道这是当初平凉下乡知青谢家的儿子。
确实是一年一变,这都过了多少年,谢南风身上一点都看不见当初野小孩儿的影子,不过他出现在章秋雨家里,话里不由又变成了另一种味道,章秋雨听到了也懒得解释。
章子辉从他爹死到下葬,从头到尾没出现过,显然是忘了平凉还有个家。李春萍话里的埋怨从自己命不好,哭到自己生了五个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大,到头来没一个向着自己结束。
她似是个祥林嫂,哭的令人心烦意乱,章秋雨懒得再听,捂了捂耳朵拉着谢南风去院儿里站着。
眼下章建国下了葬,她在家留了几天,赶在年初七回了北京。今年谢南风为着她爹的事儿,连除夕过年都不在北京,再这么待在平凉,她怕谢渝生摔在地上的杯子下一次要砸到谢南风脑袋上。
走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天边微微泛着白,乡间小路上没灯,他俩摸摸索索在路上走着,往火车站赶。
一回北京,谢南风便被叫回了谢家,章秋雨心情算不得太好,浑身透着乏力,勉强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霓虹的街灯,想起平凉村沙白的雪景,暗黑的夜里泛着白光,她浑然觉得是两个世界,平凉的夜和北京的夜,到底是有所不同。
谢南风到了谢家大院儿,进门洗了个澡才算舒爽了点。屋里头开着热烘烘的暖气,他穿着白卫衣和灰色运动裤下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赵之琳伸手摸了摸儿子的侧脸,被谢南风偏头躲开,她尴尬的收回手,笑道:“你看看你,过年都没赶回来,美国那边的事儿结束了吗?”
谢南风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靠在沙发扶手上看手机,赵之琳给他倒了杯姜茶,递到他面前,“特意给你煮了姜茶,驱驱寒。”
“谢谢。”
对赵之琳来说,这可是难得和谐的母子时光。她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慈爱看着儿子的时候,眼角爬上了皱纹,“儿子,明天晚上我们家和你小叔家定了酒店吃饭,到时候一起过去。”
谢南风喝掉杯子里的姜茶,起身把杯子拿到厨房去洗,“明天要去趟实验室,晚上我自己开车过去。”
赵之琳跟在他身后絮叨,“你爸在书房看书,过去和他聊聊?父子俩都一个多月没说话了,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的,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心疼还来不及,父子俩之家哪来的隔夜仇。”
谢南风把杯子放在杯架上滤水,“知道了。”
赵之琳总算开心了点,笑着拍拍谢南风的后背,“前两天雪儿来家里头玩儿,我怎么瞧着她精神不大对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拉长着个脸说你鬼迷心窍,这话我不爱听,我想着你俩都分开那么些年了,电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