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和朝阳去游乐园玩。他们准备去坐摩天轮,可人太多了,她和爸爸妈妈很快就被冲散了,只有朝阳一直握着她的手,他们踉踉跄跄的跟随着人群往前走,好不容易挤出了空隙,卿昭刚想喘口气,可手边的温度又没了,她转头看,是朝阳不见了。
她无助地在人群中哭,有好多人来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抛弃了,要不要跟他们走?“他们”模糊着脸,看不清五官,卿昭把他们的手一次次的打掉,哭的发昏时终于等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爸爸妈妈!他们温柔的拍掉她身上的尘土,将她抱了起来,她跟爸爸妈妈求助朝阳哥哥不见了,要去找朝阳哥哥。爸爸悲伤的看着她,不说话。
爸爸好奇怪,她只好找妈妈求助,可妈妈也是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宝宝?出什么事了?
她突然被妈妈放了下来,她伸手去抓妈妈的手,可妈妈的手却消失了,她还想再抓,可妈妈一点点的不见了。
她又去抓爸爸,爸爸也不见了。
形形色色的人群从她的身边路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他们都在各自前进着,没有人发现爸爸妈妈的消失。
远处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看到那阴森的视线浑身发颤,她想逃,她一路跑啊跑,却落进了湖泊里。她会游泳,她在水里挣扎着想上岸,却突然又被人摁进了水里。
她努力睁眼想看清是谁害她,可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红,这哪是什么湖泊,这是鲜血,是人的血!
她看到了爸妈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还有别人的,好多人,好多人的胳膊大腿碎了一地,她想往爸爸妈妈的方向跑,爸爸妈妈也发现了她,卿昭看着他们惨白的脸上一张一合的嘴巴,他们说什么?爸爸妈妈在说什么?
卿昭拼命想往他们的方向游,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马上要触碰到了,耳畔的声音却如同一声炸雷,炸在卿昭的脑海里。
“快跑!孩子快跑!”
“啊——!爸!妈!”惨叫声响彻整个宫殿,床上女子的脸惨白如雪,豆粒大的汗珠从她的发际中滚落,她披头散发,发丝粘乱,她目光惊惧,浑身发抖。
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让人更加心疼。
虞如用热水投了巾子想为她擦拭,旁边人却拿过了巾子,挥手让她退下。
虞如不情愿,可慑于来人的地位,只好退下。
卿昭无声地看着床顶落泪,她还在这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朝代,这千工拔步床,躺在上面,永远看不到屋顶。
如同她落在这小小的宫廷,走不出去,只能观望一角的天空。
她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想妈妈,想爸爸,想朝阳哥哥,想回家。
我想回家。
温热从头顶传来,她的目光落在动作的人身上。
是张陌生的面孔,他的头发编成了许许多多的小辫子,用色彩鲜艳的宝石镶嵌而成的冠一起束在脑后,他眉毛浓密似一把剑,眼眸深邃闪着寒光,鼻梁高挺如勾,嘴唇薄凉,面庞生的坚毅,古铜色的皮肤令他独具魅力。
长着张异域风情的脸,却穿了件昱服。
昱服如同于正史所载的汉服,交领右衽,天人合一,中医阴阳,吉事尚左,儒雅内涵。
脱去了色彩斑斓的异域衣裳,穿上了月白色的华袍,跟他的气质大相径庭,格格不入。
可没人敢笑他,他威势赫赫,纵横驰骋,唯我独尊。他是目前这片中原土地的领主,是即将迎娶卿昭为妃的狄帝——寒霭。
卿昭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他看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卿昭躲开了他的擦拭,闭上了眼睛。
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过来一趟。
寒霭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眼眸也随着面部动作往上挑了起来,一个落魄贵女,竟然在他面前如此威风。
他以为昱朝人都是软骨头,毕竟硬骨头都死绝了,却没想到一群软骨头中养出了个倔性子,本以为昱王三年的调教能抽掉那个倔强女孩的筋骨,却没想到还是失败了,竟然敢逃。
屋子里很静,静到只能闻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寒霭的嗓音很粗犷,或许是常年马上打仗的原因,也或许是他们的草原的独有,他的声音如雷贯耳,让卿昭震耳欲聋。
“还跑吗?”
卿昭一闭眼就是血流成河的残肢,因为她间接害死了近百人,这百人中,他们何错之有?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妻女而已。
她不能让无辜人去承担她的痛苦,更不能连累别人。
跑?她还往哪跑?
卿昭嘶哑着嗓子回道:“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能。
寒霭嗤笑一声,将茶杯中的水倒在了卿昭脸上。
茶水顺着她的秀美的五官流进颈窝里,魅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