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疲惫了,自然就会变得麻木。”
李清看了一眼正在认真拍戏的景恬,心里有些犹豫起来。
表演其实是很需要知识储备的一种学科。
这种知识并不仅仅是你在书本上学到的东西,也包含着人生的经验和阅历的积累。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演员是完全的纯粹的体验派演员,往往都是体验派和方法派表现派的结合。
因为你在演一个杀手的时候不可能真的去杀人。
我们常常把表演分成三种流派。
体验派就好像恰柠檬,你真的吃过,所以你会有酸的感受,自然就有了酸的呈现,这就是阅历带给你的。
但是如果你没有吃过柠檬怎么办?
那你一定喝过醋,你把喝醋的感觉转换过来,这种情绪的替换就是方法派。
而表现派是什么?
就是你不需要吃柠檬,不需要喝醋,你抓住了一个酸字,把它龇牙咧嘴地呈现了出来。
所以说表演是需要想象力的,但是问题是想象又并不是无限的,它是依托在认知之上的,超越不了认知。
就好像你必须得知道酸是什么意思,你得知道它是怎么定义的,你才能知道怎么去想象。
这就成了一个环。
也就是说,世界上所有的演员都不可能纯粹而简单地分到哪一个流派里去,它必然是相互结合的,这个方法解决不了就用另一种方法去弥补。
这是很正常的事。
黑猫白猫,抓到耗子才是好猫。
这是理论上的东西,具体到实践中,就像景恬所演的细雨,她是一个得了佛家点化,厌倦了杀戮,想要退出江湖的杀手。
转轮王拿她和江阿生的生命威逼着她去抢罗摩遗体,她的表现就应该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满是疲惫地来完成这最后一件任务。
而不是还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样,对江湖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就像苏照彬所说的那样:景恬的眼神太灵了,太有激情,元气满满,她没有那种精神上的虚弱和疲惫感。
有些老人可以和小孩一样真,但是他们的真是不一样的,未曾阅尽铅华,什么都洗不出来。
所以苏照彬说得磨一磨,不停的ng,不停地重来,把那种疲惫感磨出来。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并不是简单的ng,苏照彬一旦用了这种方法,他就不会去告诉景恬你的表演哪里出了问题,而是要你自己去琢磨,他的目的就是要景恬失去表演意图,失去表演方向,乃至失去表演自信。
让景恬变得茫然、焦灼、烦躁,最终麻木而暗澹,之后那种疲惫和虚弱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而这种方法就要求李清不能去跟景恬沟通,因为一旦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其实就是一种熬鹰式的调教方法,这种方法玩的最好的是王家卫。
而李清犹豫的是,这种方法事实上是对演员的一种伤害,因为它会把你的表演自信打得支离破碎,让你怀疑自己,否定自己,乃至最终产生一种逃避,厌恶表演。
片场中的NG本来就有一种压力,因为拍戏的时候并不单纯是你一个演员的工作,你周围还有着同演者,有着配角,有着龙套,有着摄影师,灯光,场记,收音,等等等等,每一次重来,都是一次否定,一旦发现问题单纯地出现在你身上,那么所有的压力都将同时有了一个出口,朝着你蜂拥而来,噼头盖脸,足以把你打蒙,让你无地自容。
李清打了个激灵:“先停一下吧,我跟她聊聊。”
李清忽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失误,他不应该自己来做这个监制的。
就像所有的明星都有一个经纪人一样,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矛盾冲突,有一个人在中间挡着,事实上是一种保护。
他在默默地吸取经验教训的同时,也决定了这次合作将是跟苏照彬的最后一次合作。
不管苏照彬的初衷是不是为了表演更好,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恶意揣测。
我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却想要伤害她。
李清沉默下来,像是海岸边冷峻的礁石。
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就像他初次迈进表演门槛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改剧本。
事实上这是所有的演员都想做的,很多时候他们的初衷也真的只是为了戏好,但是往往好的初衷也会变成坏的。
而李清很快就从歧路中走了出来,表演课程中有一门课叫作《戏剧导演基础》,这门课并不是想教会演员执导,而只是想让演员尽可能地具备导演的视野,从大局上去考虑问题,对表演的最高任务和贯穿行动标明了注脚。
李清很快甩开那些杂乱的思绪,他需要想一个办法,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帮助景恬。
剧组收了工,李清推了聚餐,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房间里琢磨剧本。
“猫猫,我回来了。”景恬带着一兜烧烤走进来,她总是元气满满的,像个小太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