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入目一片雪青色,我犹疑了半晌,默默地怀疑我难道泡了个澡泡成了个色盲,我的床帐可是白色的。
我怀着残疾人的悲痛心情默默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就看到靠在床头打盹儿的云修寂。
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睡着。浓密的睫毛看上去柔软,安静的覆在眼睑上,淡色的唇微微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一头银色的长发顺着床头滑下来,像银色的瀑布,还有几缕散落在枕头上,和我的头发混在一处,黑白分明。
他看上去那么温柔,我就这么一直侧头看着他,心里好像有某种东西要满溢出来了。我的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抚到他脸上。凡间里戏本子总是这么讲,那女主角看见沉睡的男主角总是要上去摸一摸,那男主角总是突然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我其实很是期待云修寂突然睁开眼,再一把抓住我的手,但是只要想到他这么英俊的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我就觉得很幻灭。
更何况,我可是个神仙,还是个很有格调的神仙,怎么能走这么俗套的路线。
我探手掐了下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悄悄掀起被子下床,准备偷偷离开。
刚踩到地,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床旁边的墙上立了一大扇铜镜,我转头一看,没叫出来真是我定力超凡。
我用生命诠释了一个词语,叫做“一丝不挂”。
盯着那铜镜里的自己,我愣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回头先去看睡在床头的云修寂。
……他正睁着眼睛微笑着上下打量我。
我真的可以去死了,谁也不用跟我客气。
二话不说迅速掐诀变了身衣服出来,我曾经一直以为这是凡人用的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此刻,我真的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房间。
原来这只是个陈述句,老娘受教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云修寂。
在估摸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我着实非常纠结。
我觉得自己这是活了五万多年第一次中意了一个男神仙,而且还这般英俊温柔的,便想着总应该告诉他。可是云修寂已经十七万岁,要不是一直没有成亲,怕是孙子都和我一般大了,而且还是舅舅的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和舅舅交好的,为什么都和他一样是个老光棍儿。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如此这般纠结了很久,连桥边的曼珠沙华都开了又败好几次了,我觉得这真不是个办法,暗暗决定还是跟云修寂说了才好。
这日里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是个告白的好日子,我前些日子把之前用的那两把实木躺椅换成了竹子的,这会儿鼻尖萦绕的全是竹子的清香。
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的,我一边在躺椅上摇着,一边思忖着要怎样告白才显得我矜持中带着奔放,奔放中带着温柔,温柔中带着可爱,实乃四海八荒难得一见的好女神仙。
这真是非常艰难。
下午回到清冥司的时候,云修寂仍是坐在饭桌旁,今日倒是没有看书,而是低头修剪一棵小榕树。
我刚往里走了两步他就抬起头来,冲我微微一笑:“回来了。”
与他相处了百八十年,每日下午便是他坐在内殿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他抬头冲我微笑招手的样子已经镌刻下来,我每每梦到他时,十有八九都是他坐在内殿抬眸看我的样子。
他日日如此,就像是每天都在重复着前一天一般,恍然间就像是这样的日子会永不断绝似的,让人觉得心安。
我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缓缓地走进去,坐在他对面,低头等着晚饭送上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伸手过来把落在我眼前的碎发拨开,“又听到了什么不开心的故事?”
我摇摇头,把他的手轻轻推开,我怕过会儿我一个没忍住,都能把脑袋塞到他手心里面去。
他倒也没有问,等到晚饭呈上来之后就像平常一样安静的吃着,偶尔还给我夹上一点。
我一边想着怎么开口,饭就吃得极慢。直到云修寂把手里的碗放下,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沿,我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怎么了?”
“好好吃饭,菜都凉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碗里还有大半没吃,但我这会儿哪里还吃得下,于是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狠狠的把碗放在了桌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转头看云修寂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是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云修寂,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庄严,他的眉毛也微微拧了起来,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我在心里重复了三遍“矜持中带着奔放,奔放中带着温柔,温柔中带着可爱,实乃四海八荒难得一见的好女神仙”的定位之后,慢慢张嘴:“云修寂,我喜欢你。”
我说完这句话后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的表情非常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