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哈了口气，拐过屏风往后走。
冷采姜跟七百年前一个样，跪坐在蒲团上，很诚恳的在拨弄着一串佛珠，我翻了个白眼往她旁边一坐：“怎么还等了我很久，有什么事么？”
清凉殿这么偏远的地儿居然也让我走过来了。
反正我本也是打算看她的，既然到这儿，聊聊倒也无妨，毕竟很久没有来过了。
“林诚他……”冷采姜手上的佛珠总算停下来，她换了个姿势转过头来看着我，嘴角挂着温醇的笑容。
我一听这个名字脑袋就一跳一跳的疼：“你给我打住，七百年前那点儿破事我已经不想再听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其实我打心眼儿里觉得冷采姜傻得很，但凡是能像我这样活得爽利一点儿的话，也不会在这里冻上个三千年了。
我话一出来，冷采姜就不吭声了。
“那啥……前两天我打算来看你的时候，路上碰见敖潜之了……”气氛有点不太好，我挠了挠脑袋换了个话题。
冷采姜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以敖潜之那三天两头就往清凉殿跑的架势，只要不是个死的，绝对能看出是对冷采姜上了心。可惜冷大姑奶奶活了这几万年，清心寡欲不说，动了一回情还落了这么个惨淡光景，我便是诚心想帮帮敖潜之，也是有心无力。
我俩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了一阵，终究是我沉不住气：“你刚才说林诚，那人怎么了，把你作践成那样，你还想贴上去？”
冷采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声，视线穿过我落在虚空里，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冲我笑了一下。
“并不是他作践我……”
“是，我知道，是你巴巴儿的赶过去让他作践的。”我撇了撇嘴角，“居然不知道你是个女的，真逗。”
“凤姒。”冷采姜皱着眉。
我看她估计真要生气了，于是摆摆手：“不提便罢了，你倒说说，他到底怎么了？”
“当年帝君罚他入了九世畜生道，现在应该是已经完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都被她气乐了：“他过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亏你还惦记着人家，人家现在怎么可能还记得你，不正搂着几个姑娘都算给你面子。若是他真的有几分慧根，能惦记着前几辈子他用过的食槽就不错了。”
她不说话，只是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珠串。
“我退一百万步讲，即便是那林诚还记得你，你在他心里过了这七百多年也还是条汉子。”我又说了两句才觉得解气了些，斜着眼睛瞟着冷采姜。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给我一个时辰就好，只远远的看他一眼也行。”冷采姜声音低低的，好像是在给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和冷采姜认识了两三万年了，她总是冷淡的，稳重的，泰然自若的，我从没见过她这样，情爱真是让人头疼的东西。
“凤姒，帮帮我。”她突然抬头，深黑的眸子里有恳求，有伤情，有坚定。
这句话和七百年前如出一辙。
谁他妈说的“哀莫大于心死”？这世上最恶心的事情，就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我叹了口气站起来，捏个诀就把她变成了条帕子。她最不会的就是化物，觉得这种术法幼稚。
我强忍住想拿她搽鼻涕的冲动，缓缓地往外边儿走。
清凉殿外面的守卫看了我一眼便再没说什么，我拐了个弯，看着四周没什么人，驾了云就往凡间去。
进了云泽地界，我把冷采姜从袖子里放出来，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我怕我见了那叫林诚的，能一个义愤填膺冲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样我和冷采姜就真的玩儿完了。
他们那档子孽缘，我看了都觉得烦。
凡间正是金秋时分，空气里尽是些果子熟后的甜香气息，看着前几日布下的秋海棠开得正好，我这些天胸口里郁结的气儿也顺了不少。
往前又走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就看到不远处的山上满是银杏树，叶子在秋天的阳光底下金闪闪的，随着十月的小风微微地晃，就像麦浪似的，煞是好看。
我往四周瞅了瞅，正看到不远处歪歪斜斜的长了几棵山楂树，我看不太清树上的果子到底长好了没，算了算节气，估摸着倒应该是长得差不多了。
想着红闪闪的山楂果子，我只觉得嘴里的口水泛滥，跟八月末的钱塘江大潮一个样儿。
瞧着四下也没人，我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噌噌的就坐在树杈上了，矫健的身手一点儿没退步，我很是得意的笑了两声。
一边往嘴里撂着山楂，一边眯了眼往那边山上的银杏林子瞧过去，如此几个时辰，等到牙酸的连合起来都费劲的时候，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跳下树往银杏林那边走。
像我凤姒夭这般潇洒的人物，就应当在浅秋落叶中缓缓而过，彰显我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