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希不自觉地敲打起手里两块刚拿到的经验石,过了片刻,方叹口气道:“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下决心从这儿跳下去的原因。”
“这是原因之一。”贼能打直言不讳,“我说过,那个故事给了我一点启发。”
他希望在安可希的心里能足够特别,却也清楚,身为投影,他再特别,也不会特别到哪里去。
他的领主有多了不起啊,光是站在那里就会发光。他不过是伴生在她脚下的影子,黑黢黢的一团,和其他的投影别无二致。
……不,从实用性和审美上来说,他或许还不如别的投影。
如果不是当初失眠的安可希阴差阳错打开了游戏,自己又走大运轮到了随侍的位置,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对方的在意;如果不是那无数个失眠夜晚的陪伴累积,他甚至都不会在安可希眼里有一席之地。
他现在这一切,本就是走运得来的。只是他天生恶性,总觉得不够而已。
可偏偏他又没法再得到更多……既然如此,那不如趁着这个独一无二的机会,发挥自己独一无二的作用,好来一场独一无二的告别。
毕竟很多小说都证明了。最不可战胜的,永远都是死去的白月光,不是吗?
……安可希听完他的原因,却是彻底安静了。
“你认真的吗?”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再次出声,“是什么给你的错觉?”
“错觉吗?未必吧。”贼能打板起面孔,认认真真地掰起手指给她算,“《和病娇纸片人谈恋爱》里面,女主就明说了会一辈子记得男主。《盖世王妃》里,男主一开始也是记着自己死去的前妻,把女主当替身——当然后面他就后悔了。同系列的另一部里,则是女主一直念念不忘死去的竹马男二……”
“不是。”安可希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是什么给了你能当我白月光的错觉。”
贼能打:“……”
上一秒还在呱呱呱的男人,这一秒瞬间安静了。
跟着缓缓“嘎”了一下,整个人往下缩了缩。
“哇哦。”他小声说着,紧紧抱住自己,仿佛一只被敲了闷棍的美洲豹,“怎么说……”
“我知道妄想之外的现实向来伤人,但你也用不着当面捅我一刀子吧。”
“不然呢,听你把看过的小说一个个数过来吗?”安可希毫无愧疚地横了他一眼,“明灯看得都没你多。”
“很好,又被你捅一刀。捅得还更狠了。”贼能打忍不住朝不远处的水池张望了一下,“那里面还能塞人吧?是还能吧?要不我现在跳回去算了,还能给你助助兴。”
“……”安可希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容却很快敛了下去。
又过一会儿,方再度开口,话题却又闪电漂移般转了个大弯。
“许镜说,我在你身边时,听不到那些祈祷的声音,是因为你身上有逆教徒的碎片。”她轻声道,“不过我总觉得,或许并不是因为这个。”
“至少不光是因为这个。”
“……”
什么意思?
正装模作样观察池水的动作一顿,贼能打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呆滞,却听安可希又淡淡道: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自从我能听到那些声音开始……不,应该是我决定接受女神这个身份开始,我就能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变化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灵魂,或者精神。一个人待着时,总有种抽离的感觉,像是一个3d游戏,突然被调成了俯瞰的第三视角。连带着对情绪的感知,都变得有些迟钝不真切。
原本还算好。只要和别人产生交流,这种抽离的状态就会消失。然而随着那些祈祷声的出现,哪怕是交流,能提供的“落地”也变得有限起来……
整个人像是被栓住的气球或者风筝,只能一直飘着。
“只有和你交流时不是。”安可希耸了耸肩,语气却很坦然,“怎么说呢……有种双脚踩实地面的感觉。”
至少生的气,都是扎扎实实的。
“……”贼能打闻言,却是更呆滞了。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只被敲了脑瓜崩的浣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