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
猎猎狂风吹动他的衣衫, 在这座整个城市最高的地方,他站在那儿,苍白瘦弱, 眼神却漠然的睥睨这被血色侵蚀的城市。
这不是一座活生生的城。
这是四四方方的囚笼, 囚住的不止他,还有无尽的梦魇。
他听着无数厉鬼嘶哑尖利地吼叫。
它们在痛苦、绝望、还是怨恨?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一切都会在今天被撕碎,如同狂风暴雨撕破黑夜一般。
不管是人类、恶鬼还是祂……
他分明立在最高处,神色却泛着冰冷地倦怠。
风扬起他的衣摆,把发白的衣角染上了澎湃的鲜红,他低头抚上心口,抚摸过一寸寸的没有响声的胸膛, 唇角逐渐牵动。
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他也可以……离开了啊。
他生于噩梦城怨郁集结的最深处,本该是这里的主宰, 如君主般有威严,所有魑魅都该为他恐惧,因他俯首。
他一抬手,整个城市都该震无数次。
但他从未用过这种特权。
时间一长,就连噩梦城都快遗忘了这个阴郁苍白的、在角落中的少年。
直到此刻, 他漠然立在天台之上, 俯瞰这个如地狱的囚笼, 衣衫一点点被鲜血染红, 直到衣摆都往下淌着血。
他像睥睨着一切, 俯瞰这座掌控在他手中的城市;
又像是目空四海, 眼中空荡荡的, 除了模糊血色什么倒影都没有。
整座噩梦城的倒影在他脚下。
可他并不在意, 恍若在看一粒细小沙砾, 渺如尘埃。
季朱槿终于有了点符合身份的、本该有的威压和场合。
或许还得再添点儿什么符合反派设定的台词。
但他只是有些头疼地倦倦低叹,扶额。
世界结束了。
……除了她。
——真是个笨蛋。
血雾还没侵蚀到市中心,这里,相比其他地区还算安全。
他看见那个在万千鬼潮中……美味可口的小糕点。
少女惨白着脸,一副慌乱模样,头发松散,莽撞地头铁向前冲。
学校离这儿这么远。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赶过来的。
这么怕,就该按照他安排的离开,而不是抱着书包跑过来……
像个心智还没成熟的小姑娘一样。
女孩子看上去太狼狈了,滑稽不已。
季朱槿便有点想笑。
祂小心翼翼:“不让她上来?”
她已经带着书包冲进了医院大楼。
季朱槿顿了顿。
“——不用。”
他神色一如既往,乌云覆盖下,显得狰狞扭曲的面容似鬼,神情冷淡如雪。
噩梦城辨不清他的想法。
祂只希望不要出岔子,不过都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季朱槿,也没有能力改变局面。
他的力量,早在抛弃自己的心那一刻,便开始下滑。
直到现在,已经不足以和祂抗衡。
祂沉默下来。
***
这一路出乎异常地顺利。
沈柚做好了进入医院便开始打怪的准备,然而从空旷阴森的地下停尸场、满是福尔马林气息的标本室、泡着大体老师和各种器官以及奇怪肉块的房间、血迹斑斑的手术室……等等路过时,竟什么也没有发生。
沈柚:……
顺利到不可思议,如梦似幻。
甚至让她一度陷入怀疑,暗忖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幻觉领域。
不然怎么有种……被人开挂的错觉!
因为不敢坐电梯。
沈柚只能乖乖去爬楼梯,这医院很高,也很空荡。
她爬了三五十层,直到走到天台,才看见了一个人。
……不。
或许,那不是“人”。
她怔怔地看着季朱槿。
他衣衫是显著的红,坐在天台边缘,低着头。
狂风吹起他的衣摆,勾勒出纤瘦的腰线。